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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19
景夫人的房间素来以清雅质朴为本,堂中不过设有花梨桌椅、漆器小几等物,案上花囊、石鼎,墙上名人字画,均是色彩素净大方之色;只因美延大婚,厅内也挂了红灯,贴了窗花;素屏之后的套间内,梳妆台上只有铜镜、妆奁,书架之上却满满是儒道佛书,旁边更有古琴一张;临窗的楠木漆金大床上,垂着水墨字画的幔帐,正显出主人的沉稳端然、气度非凡。景夫人坐在床沿的锦褥上,媳妇坐在下垂手的椅子上。看室内的气氛,两人似乎已坐了很长时间。 见美延进来,秀蝶款款起身相迎,美延点头做答。因为新婚还未出一月,她依然穿着水红色衣衫,样式简洁,正是家居常服;发上也只簪了红绒花和一只珍珠碧玺点翠多宝簪,其他首饰全无;薄施粉黛,轻点朱唇,在烛光摇曳之中,迷迷离离,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美延曾经满怀期待,坚信这世间必有一个人在某处静静地等他;而他也已断定那人必定是自己心中所想。可天意弄人,眼前与梦想差距之大,是他在脑海中翻动过一千次的念头中都没有出现过的。面对家族的责任,他没有过一句抱怨,但要说没有心痛,连他自己也骗不过去。但他又是个豁达之人,在挣扎之后,选择了面对现实:就让那份还未开放的感情升华成天上的霞光,留给自己一片美好的天空;让面前的存在变成桌上的烛火,虽只照得三两步远,却是生活的真实。
好在这个女子虽是身弱性怯,但举止还算大方有礼。不去奢求了,在母亲的调教下,让她,也让自己去适应吧! 美延向母亲行过礼,脱了袍服,回身坐到母亲身边,问道:“娘着急唤儿子来是有什么大事?” 景夫人摸着儿子的手,眼里满是爱意;却答非所问:“你又吃多酒了,脸上红红的,手也滚热。” 美延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偷眼望了望秀蝶,只见她规规矩矩低头坐着,像什么也没看见。
“娘急着叫儿子来,却又卖起关子来。”美延见母亲并不切入主题,就知不是什么坏事,却也必是急着要办的。 果然,老太太笑着说道:“宫里顾公公来传娘娘懿旨,让我明天带上秀蝶进宫。”
“进宫?却是为何?”这顾太监是皇后宫中的主事太监,先皇后在世时,因为母亲与先皇后姊妹相交甚厚,他道是常来传旨;现今皇后之父虽与自家外祖父有同门之谊,但两家多年并无多少来往,自己新婚之时,只有国舅爷来略坐了坐,这不年不节的突然让他们进宫,美延自然想不通。
“当年秀蝶祖父仗义疏财,不但救了太爷,也间接救了整个西北大营。皇后得知你娶得是当年恩人之孙,必要见上一见。”景夫人慢慢解释道。 自己家决定娶秀蝶时,不知多少人惊掉下巴,堂堂县公爷之孙要娶一个商贾家的女儿,京城高门权贵之中一时议论纷纷,为此母亲还专门找人给秀蝶的父亲谋了个从七品的虚衔。皇后虽身居内宫,却未必不知此事。他们成亲已有多日,现在为何才想起要见秀蝶?想想兄弟们在酒楼的谈话,美延更是疑虑重重。 景夫人似乎看出了美延的心思,轻轻叹道:“当年先皇后在时,皇帝是如何宠爱的?可惜佳人命薄,也没留下个子嗣。当今皇后从才人到嫔到妃,中间又逢家道中落,权势渐衰,直到今日,一步步起来也实属不易。” “如果她还是家族兴盛,也未必有机会母仪天下。”美延脱口而出。
景夫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秀蝶,见她像没听懂似的皱了下眉头,也就笑着岔开话题:“她三子两女长成人的也就太子和三公主,现如今三公主也殁了,只留太子一个,好好的又得了这奇怪的病。” “奇怪的病?”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秀蝶突然插了一句。 景夫人招手示意秀蝶也坐到她身边,然后说道:“说奇怪,是太子这病来得没个征兆,好好的晕倒一次,之后就总是晕,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头晕也能算是什么大病?我看今天秀蝶精神就不错嘛。”话一出口美延就后悔了,他抱歉地冲秀蝶笑了笑。 秀蝶看上去并不介意,满眼好奇地接口道:“对呀,体弱的人也不少见,我这晕了段时日,也渐好啦。”
“不一样,”景夫人爱怜地拿起秀蝶的一只手臂,轻轻摩挲着,一边回答道:“你这病姜太医和胡太医都来瞧过,两人都说是劳累,外加水土不服,开得方子也是大同小异;可太子那病一个太医一个方子,有说脾虚,有说肾亏,有说肝火盛,还有说肺气不足,五花八门的,可谁也不敢放开胆子治,都是用温和的材料,不上不下,不火不泄的。” “那不把病耽误了?”秀蝶又插了一句。 “谁说不是,为这皇上还处罚了几个太医,可后来补上的也是一样,没个敢放开手脚的。”景夫人叹惜道。 “平时王子公主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太医们上蹿下跳争着出头,讨上面欢心;现今看他们真本事时,都成了缩头乌龟。当年简亲王病得没了气,就是个民间郎中三副药加几只针给医好的,可见那些个太医也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美延不屑地说道。 秀蝶抿着嘴,愣愣地盯着桌上的香炉,却似有一丝笑意。 美延见了,自知是因为自己的话中褒奖民间,而她这没有贵族身份的女子自是欢喜,就又接着道:“以后秀蝶也不用什么姜太医、胡太医的,就用江湖太医好啦!”
“你这孩子呀,”景夫人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太医们也有他们的难处,治不好,处置他一个;治出个好歹,不知要株连多少人呢。” “还是学艺不精。”美延可不是没见过妙手回春之人。 景夫人并不接茬,只是叹了口气说:“只是病了谁苦了谁。” “都以为寒门小户为缺衣少食犯愁,仕宦商贾想着仕途经济,看来这宝塔尖上的天子家难为事也麻烦着呢!”秀蝶像回过神来,感慨不已。
景夫人点点头,深深地望着秀蝶,“也不能说你这孩子不知道深浅,民间不知有多少人这么想呢。” 秀蝶大大方方回望着景夫人,说道:“我小的时候,有位公主随夫回乡,路过我们那里,那场面阵势,连我个小孩子也一辈子不会忘记。那时我曾想过,公主一定是世上最美丽、最高贵、最幸福的女人。” 景夫人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下江南的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九妹,母妃也只是个宫嫔;当年圣上曾有位最得宠的御妹——丽阳公主,那出入的排场,不是亲眼所见,想是想不出来的。” “真的?”秀蝶张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 “你见得这位公主的丈夫,还是我的姨表叔父呢。”美延可没有一点显摆的意思。秀蝶的眼睛却像要快睁破一般,嘴巴也张得合不拢,半天才说道:“那我们和皇上岂不是亲戚啦!” 美延母子相视而笑,景夫人拍着秀蝶的肩头,眼睛停在她秀丽的面庞上,“这要也算是亲戚,那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家能说是皇亲国戚啦。”
秀蝶似乎不好意思起来,低了头,轻声说道:“在我们,这就是亲戚的。” 景夫人眉头一挑,收回手臂,互相搭在一起,点头道:“民间七拐八绕的都是亲兄热弟,大家也靠着这个来互相扶持。百姓讲那帝王家三宫六院,皇上大舅子小舅子老丈人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他自己都还认不全呢,我们这算什么?再说,宫里可不比民间,家事有时候就是国事,要是都以亲情来论,当年也不会让丽阳公主去和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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