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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06
二 举例
(请考生详细看文章中用方括号标出的注释,它具体指导大家如何行文)
蜡烛[a1] ——献给母亲生日
太阳最好/但是它下沉了/拧开电灯/工作照常进行/我们还以为从此驱走夜/暗暗感谢我们的文明/可是突然/黑暗击败一切/美好的世界从此消失灭踪/但我点起小小的蜡烛/把我的室内又照得通明/继续工作也毫不气馁/对太阳加倍地憧憬/次日睁开眼/白日更辉煌/小小的烛台还摆在桌上/我细看它/不但耗尽了油/而且残留的泪挂在两旁/这是我才想起/原来一夜间/有许多阵风都要它抵挡/于是我感激地把它拿开/默念这可敬的小小坟场
——穆旦《停电之后》(1976)[a2]
我长久地不能忘记穆旦的这首诗,正如我长久地不能忘记在一个冰霜爬满玻璃窗的严冬之夜,我用快要燃到指尖的火柴点亮一根修长而洁白的蜡烛。[a3] 冬,火气尽消的季节。一如走进人生之冬的穆旦,用一杯酒浇灌了自己的心田,平静而安详。不再纯情,不再玄学,不再机智,这是诗的老年。青年的诗淋漓着无名的火气;中年的诗承受着哲思的碾压;老年的诗,一如严冬,眼见着窗外的酷烈,却也仍静静点燃一枚烛火。
严冬过得久了,似乎东北人的性格深处都有了些许静穆。一如年少时,我记忆中的松花江水,在吉林乌拉穿城而过,总难见到一处险流;悠然而静谧地抚摸着人们的脸颊,再悠然而静谧地走开,唱着一支辽远的歌。严冬中停电,现在想来,竟然成了触摸童年最真实的依凭。那时的蜡烛,似乎是三角或是五角钱一大包,每包大致要整齐地排成上下两排,每排放上五只;外面用非常结实的厚牛皮纸裹紧,沉甸甸的。记忆中的蜡烛只有白色和红色两种,因着是蜡做成的吧,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迷人的暗淡的光泽。手摸蜡烛总是那般细腻,让人上瘾似的,摸过了蜡烛的手便厚重了许多,拿起别的东西来似乎总感到轻便了。[a4] 母亲总担心我把蜡烛当成一种玩具,故意把它们藏在屋顶水管最上面的隐蔽位置;不过,每当停电之后,我总是不用告诉就能极迅速地架起一只长木板凳,迅捷地由凳而踏住窗台,踮起脚尖,裹下那么两三只来把玩。烛光很快就亮了。我总把烛芯努力地挑起来,让烛光更旺些,然后走到被霜雪紧紧贴住的窗口,用烛焰烤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图案,[a5] 在整个玻璃窗上,只有这一小块玻璃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从这里望出去,隐约是昏黄的路灯光和街上偶然闯入我视线的行人。整个冬天,我和母亲最常吃的是白菜和萝卜豆腐汤。东北的孩子们往往与白菜有极深的感情,入秋之后家家户户都会把买来的白菜堆成一座座小山,满城飘着白菜的脆生生的鲜味,一口气吸进嘴里仿佛要仔细咀嚼再三才肯吞咽似的。孩子们躲在白菜堆后捉迷藏,兴味十足。到冬天,白菜堆都进了地窖里,要吃的时候,总要点着蜡下到地窖中才能拿出几颗,不可谓不珍贵。至于萝卜豆腐汤,则是几乎每到冬季的晚上五点半天完全黑下来之后,都会传出一股鲜味的。母亲与我围坐桌前,刚吃上没几口,这时便往往会停电;只得攀上凳子窗台取下一只修长的蜡烛点亮。蜡烛燃烧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混合进白菜萝卜里,日子长了,仿佛是一味作料,尝不到反而别扭起来。吃饭时,我总愿在桌前烛光下放一本被汤汤水水早已弄脏了的故事书,里面有一则关于古代盐是如何比金子还贵的故事,读到兴起,往往直奔厨房把家里的盐罐拿出来,看着吃,或是不时添些进萝卜汤里,吃起饭来更有滋味了。很小的时候特别馋肉,但似乎懂事的早,大概十几岁的时候便整天跟母亲说不喜欢吃,以至当母亲下了很大决心给我买来些瘦肉的时候,我总假装看到肉恶心的样子,久而久之,真的很少吃肉了,见到了也真反胃。在母亲一个月只能挣三百块钱的那些日子里,油似乎也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一盘炒菜快要吃完时,我和母亲总是争着添进些饭去,用饭把里面的油吸净,最后还要再舔舔盘子,才感到满足似的。[a6] 舔盘子,成了日后只有母亲和我才懂的私人语汇。[a7] 那时候的日子苦得仿佛窗外的严冬,但生活总如同我用蜡烛燃开的那一阕小小的被霜雪覆盖的窗[a8] ,透过拇指般大小的窗望见的路灯,哪怕昏黄,却如斯温暖。、
母亲有一副好嗓子,长得也十分端庄,只是个子矮。她总能把语文课本上的那些文章念出味道来。我稍大一些,她便乐此不疲地给我报名参加种种朗诵比赛。一个又一个严冬之夜,我枕在母亲的身旁,听她教我诵读“春之歌”。那柄长长的已有些吃力地发出淡光的管灯总会不时嗡嗡作响。能有母亲陪伴的日子总令我欢喜。很多时候,她回来得很晚。那时候,她在一家餐馆刷碗。那是东北大兴烧烤的年代,带着油污的錾子、铁板、小锅先被泡在两个大的水池里浸泡,之后很快要用铁抹布用力刷洗才能彻底干净。母亲的四周围了一圈的洗碗池,服务生准时十分钟一次送来带着浸透肺腑的烧烤味的餐具。母亲很少有时间休息。记忆中挥之不去的一个雪夜,十一点,母亲仍旧没有回来。我蹬了拖鞋,穿着棉裤随手披了一件她的大衣奔向楼外。满天的星斗静静地看着人间,我看着满天的星斗,雪后的夜其实是如白昼般明亮的。[a9] 街道上除却路灯,没有一个人,原来饭店与我家的路距离似乎很远,但只有那天,似乎近了。我仿佛拥有这条路,从珲春街到北京路,世界仿佛是我的。进饭店时,所有人被我吓到了,出家门之前,我手里握了一把菜刀,我疑心母亲遇到了坏人;但很快我发现,母亲仍然在后厨忙着刷她的碗筷。从家到饭店的这一路,其实早已使我确信至少这段路不会真有坏人,因为它是属于我的。
是从家到饭店这段路看着我长大的。在稍稍有了些钱以后,我总是在帮她刷完那些盘子之后,七八点就能从饭店往家赶了。我已经渐渐高过母亲,回家的路上,我们总路过一个小摊。一家人自己的买卖,因为住在一楼,索性直接在楼门口搭了个小灶台,家用的煤气罐,家用的锅,在路边炒菜,现炒现卖,路人下班路过排大队,随买随走。我们去的时候,人已经少了,不必排队,都是小炒。母亲要一个锅包肉,一个韭菜炒鱿鱼,都是我爱吃的,炒完直接装好带走,到家慢慢消受。[a10] 这个时节,我似乎已经上了初中,家里停电的次数也似乎少了。广播里渐渐有了调频台,我不必再捧着蜡烛去温暖爬满冰霜的窗,广播里装着一个世界。静静的夜,冷冷的冬,我却和母亲守着收音机听“保康评书城”。锅包肉,很香,我和母亲相互推说着其实自己不喜欢吃;韭菜炒鱿鱼,很香,我和母亲相互推说着其实自己不喜欢吃,管灯吃力的作响,而我,已经熟悉了单田芳的声音。我的同学越长比我越高,母亲整日抱着广播听如何让孩子长高,她让我尝试各种能长高的方法。当时有一种极贵的药,母亲毫不犹豫地给我买了许多,我清楚地知道其实这些东西并不真正管用,长不长高在我看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每天,我都认真地喝完一大碗牦牛壮骨粉,淡淡的中药味道,淡淡的母亲的味道。我只恨我从此以后就再也没能长高,我羡慕我曾经买过的那些蜡烛,它们不仅修长,而且高挑,但它们似乎也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因为越到后来,就越难以盼到一个停电的日子。[a11] 母亲开始转而看小孩子,仍旧是一个月三百元;我面临高考,很早从家里走,很晚再回到家里。仍是严冬,我踏雪而行,裹紧一切可能暴露在外面的身体,只露出两只眼睛,顶风艰难地骑行到一小时之外的学校;再顶风骑回到自己的家。早晨五点,晚上九点,天都是黑的,漫天星斗依旧静静地瞅着人间,街道上人极少,匆匆而过,世界仿佛仍是我的。雪下的很厚时,就无法骑动车子了,只能推着跑,恰逢车链子掉了,就更是尴尬;但不能哭,因为眼泪一流出来,就很快结晶了,眼睛睁不开,冻住了。一次晚上踏着厚雪往家跑,远远地望见家里那盏不争气的管灯正吃力地发出光来,窗子被霜雪紧紧裹住[a12] ,一点也看不到屋子里的情景;但管灯淡淡的光却把在厨房里忙着给我做菜的母亲的侧影映在了窗子上。这个矮矮的剪影,仿佛一支燃烧了很久的蜡烛,但仍静静地发出淡淡的光。
我常常梦见少时独自在严冬看松花江的时节,站在江边,我可以呆上几个小时。松花江过吉林城,数九寒天也依然不冻,就那样静静流淌着,一如蜡烛静静地发出淡淡的光燃烧自己。在北京的这些年,我和母亲再也无需为生计犯愁了;然而仔细想来,在那些最苦最难的日子里,又何尝为这些为难过呢?我总在计算着自己的积蓄与为母亲购置一套房子的距离;总在算计着自己的学历与母亲期望间的距离;也许我忘记了母亲这支蜡烛燃烧掉的部分与剩下部分的距离。母亲是江,是一条松花江;而我已然长久地不在松花江边静静地看江水的流淌了。[a13]
明天是母亲五十三岁的生日,我听到她在我身边打鼾的声音,声音很小,静静的。我关上了所有的灯,向隔壁的妹妹借了一柄蜡烛,精美的标签上写着“亮心堂烛艺生活馆”,这蜡烛的造型很别致,块头也极大,不再是我当年用的那种修长而细高的蜡烛了。想要点燃时,我竟然发现,整个家里连一根火柴也找不到。母亲搞不清我要干什么,起床,用煤气炉引燃一小张报纸,再用报纸帮我燃亮了蜡烛。烛光依旧淡淡的,静静地燃烧。[a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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