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文化观念中,“看”的对象有三种:现实世界中“可视可即”的实体;完全存在于虚拟世界中,“不可视不可即”但却可以借助想象完美呈现的形象;介于前二者之间的“可视而不可即”的物体。<易>日:“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形与象,有天地之别,刚柔动静远近之分,但都是现象界的事物,是真实的。南怀瑾先生说:“卦是自然界随处可以看到的现象”。显然,“乾、坤、离、坎、震、艮、巽、兑”等卦象,是古人于仰观俯察问,“象其物宜”、“象天法地”而后推演出来的,不难发现,在传统的传播方式中,书中的世界是虚拟的,而虚拟和现实之间有截然的界限。在柏拉图那里,他就将艺术与诗、现实、理念看成三层次的模仿关系。后来,亚里士多德将现实视为最终模仿对象。今天,情况发生了变化。首先是虚拟与真实之间的界限不再明晰,其次是虚拟的东西未必以现实为据。关于这一点,论述最深刻的学者是法国哲学家鲍德里亚。在他看来,我们已经进入一个由屏幕和网络主宰的仿真时代。当前社会通过媒体、信息网络、广告业、知识产业进行的再生产,只能无限繁衍没有本原和真实意义的拟象,其结果,虚构被“真实化了”,而“真实”则成了虚构的东西,看虚拟影像和真实图像已没有太大差别。除去日常生活的经验感知,传统的“看”主要的意思是看书即阅读。这样说的时候我们不难发现。传统的文化传播与人类整体的身体经验是密不可分的,起码,在人类的经验积累与知识获取过程中,视觉经验与听觉经验是同一的。因为当“看书”等同于“阅读”的时候,眼睛和耳朵同时成了我们获取信息的重要感官。而今天,“看”与“读”分离了,或者说,“读”已经消失了。因此有人说,这是一个“默读时代”,因为该时代最典型的“看”是电视影像消费,这是一种纯粹的视觉经验。无需借助其他感官参与即可实现。而如果视觉不借助听觉来沉人心灵,这种文化就难以免除其表面化特征,文化消费也就变成了追逐时尚的一种非理性行为。
这个时代最大的特征是书写对声音的解构。对声音的解构,导致诗歌和民歌的终结,这两种文化形式是最需要借助声音才能存在的。而对书写的强调也导致两个后果,一是散文的繁荣,二是翻译的盛行,两者正是今天我们频繁遭遇的文化图景。
三、阅读转型中的文化心理透视
不读书,还意味着这个时代深度体验的丧失。传统的体验是典型的心理时间体验,一切心理总与时间关联,心理的时闻化和时间的心理化构成传统文化的内在根基,这就是柏格森所说的“绵延的时问”。这样的文化根基导引着文化行进的方向,使之朝向探问真理的“元叙事”、“宏大叙事”和“深度叙事”。由于阅读的出场,现代人与文化传统这一根基的联系被斩断;与此对应的,是消费时代的文化产品以工业化的速度被批量生产出来,在同质化、标准化的产品表面涂上一层花样翻新的广告油彩。其结果,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大众文化形态抢占了当代文化地理。
伴随资本横向流动和现代信息技术的日常生活化。消费文化的全球化播撒已经成为不可战胜的文化力量。除了娱乐化的感官刺激,其另一个特点是现代人对虚拟世界的主动投靠。与传统不同,那时的先验虚拟世界具有崇高的感召力量,是一个寄寓高尚理想的距离化空间,只能借助想象性文字才能抵达。当下的虚拟空间在新技术(电脑技术)的作用下,已经剔除了以往那些先验的神圣的东西,将其表达为极度遥远的魔界,或者还原为极度临近的生活场景。将这一切诠释为符号化视觉化的权利较量和琐碎场景,带给大众一个极度现代性中的审美体验。传统文学的象征性语言,其深层意蕴最终指向当下现实;当下的语言游戏并不指向现实。它所扮演的是引领大众逃离现实的作用。因此,它的生产策略是编造关于真实生活的谎言。无论通俗小说(言情、武侠或者兼容)还是催人泪下的肥皂剧,无论美式好莱坞大片还是法式浪漫喜剧,都渗透着令人震惊的绚丽谎言。在精英的立场下,这只是一枝临近枯萎的都市之花。然而这枝无根基的花,在一个科技化的时代却似乎越开越艳。文化产品中谎言的盛行作为一个表象,折射出消费时代商品景观后人类体验整体的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在电脑化虚拟空间的超现实中抵达其极至,在这里,人们已经无法用原先看真实世界的眼睛分辨出真实与虚拟的界限。准确的说,真实已经融人了虚拟,它寄存在虚拟的母体中。
我们看到,传统的经典通过受众阅读可以实现对大众的心灵塑造。但在今天,我们“通过占有一个对象的的酷似物、摹本或占有它的复制品来占有这个对象的愿望与日俱增”,由于缺乏阅读的熏染,经典已经无法实现对我们的改造。于是,这种文化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当代青年。不可避免地开始出现较之传统的心理变异。
不过,这个被物化关系所蒙蔽的社会,并不能彻底根除人类潜在的某些心理原型。应该说,这些心理原型,在某种意义上发挥着唤醒人类本性的作用;同时,这种心理原型在新的社会环境下也发生了改变,产生出新的变体,也对青年群体乃至整个社会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英雄崇拜”便是这样一种心理原型,它源自部落时期以及人类早期历史中的战争回忆,并可追溯到远古的“神灵崇拜”时代。当新技术普遍介入当下社会的日常生活,传统阅读无法占领青年人闲暇生活的时候,媒介技术很自然地充当了唤醒他们“英雄崇拜”心理的向导。不过,媒介所唤醒的,不是真正的荚雄,而是散布在影视剧和流行音乐界的各种“明星”,甚至散布在网络游戏和漫画书刊中的“虚拟明星”,樱桃小丸子、名侦探柯南等就是这样的例证。即是说,人类潜在的荚雄崇拜情结在今天已经被置换成“明星崇拜”,而广大青年正被置换后的“英雄崇拜”情结所导引。由于所谓的明星更多是媒介生产商出于利润动机制造出来的,因此,按斯洛文尼亚著名学者齐泽克的说法,当代青年的“明星崇拜”只是一种虚假的意识形态幽灵,然而这种意识形态的幻象却又真真切切地控制和改变着年轻一代,我们不能不对这种现象保持警惕。
四、结语
当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再光顾“书”这个橱窗的时候,书里的世界已经变得陌生。这时,讲书变得困难,讲书者的命运也会变得困难。然而我们注意到,在世界文化中,“讲述”如果不和两个世界相连。就不能成其为讲述,这两个世界分别是:书中的世界、远古的或远方的世界。由于中国文化是将后一个世界寓于前一个世界来表达的,因此,书中的世界便是讲述的根本。由此,如果我们用一句话来概括技术时代的阅读活动及其对当代青年审美心理的影响,我们可以说:无书的时代不读书,讲述变得困难。
下一篇:校园“语言暴力”的心理透视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