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汉语极性程度补语的语法特点的介绍，在现代汉语中，一部分性质形容词和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状态动词后边可以出现“极、透、死、坏”等程度补语，表示某种性质或某种状态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摘要:在现代汉语中，性质形容词和一部分动词后可以出现极性程度补语。极性程度补语在语法、语义、语用上有自己的特点。充当极性程度补语的词有“极、透、死、坏”四个。这四个词在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既有共同之处，又有个性差异;它们在充当结果补语与极性程度补语时意义是不同的，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辨析。

关键词:极性;程度;补语

在现代汉语中，一部分性质形容词和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状态动词后边可以出现“极、透、死、坏”等程度补语，表示某种性质或某种状态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例如:(1)宝庆笑了又笑，心里高兴•极了。(老舍《鼓书艺人》)(2)又是借，又是借，我恨•透了这个“借”字! (老舍《面子问题》)(3)人想地方马想槽，哥想妹妹想•死了。(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二部)(4)这可把玉厚急•坏了!好说歪说，就是说不转玉亭。(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对于这种特殊的程度补语，目前学术界尚未给出合适的名称，我们不妨称之为极性程度补语。极性程度补语无论在语法上，还是在语义语用上都有自己的特点。本文拟对这种补语的语法特点、语义和语用特征进行初步分析。

一、极性程度补语语法特点

极性程度补语在语法上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

1.极性程度补语必须与“了”同现，也就是说，极性程度补语后面必须有“了”。这个“了”一般是紧接在“极”、“透”、“死”、“坏”等后边，有时放在动词的宾语后面。例如:(1)这更透彻了，透彻•极•了! (老舍《残雾》)(2)麻烦•透•了!要不看她是个堂客!我真揍她一顿好的。(老舍《方珍珠》)(3)“滚你的。吵•死•了，客人都让你给闹得不得安生。我受不了。”(老舍《鼓书艺人》)(4)宝庆的脸一下子拉长了。“甭跟我生气，”他恳求地说，“我累•坏•了。”(同上)(5)外面天气很冷，冻•坏我•了。在第(1)至第(4)句中，“了”分别紧接在极性程度补语“极”、“透”、“死”、“坏”的后边，而在第(5)句中，“了”放在动词的宾语“我”的后面。但无论“了”出现在什么位置，带极性程度补语的句子必须出现“了”。否则，句子就不能成立。

2.当“极”、“透”、“死”、“坏”放在性质形容词和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状态动词之后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二者之间不能插入结构助词“得”。比如，上述五个句子中，如果在形容词、动词和极性程度补语之间插入结构助词“得”，那么就成了“透彻得极了”、“麻烦得透了”、“吵得死了”、“累得坏了”和“冻得坏我了”，显然句子就不成立。

3.极性程度补语可以用于“把”字句。当极性程度补语前面的中心成分是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状态动词时，就组成了一种“V+极性程度补语”的结构。当极性程度补语为“透”、“死”、“坏”时，这种结构就可以用于“把”字句;当极性程度补语为“极”时，这种结构一般不能用于“把”字句(有的著作认为它根本不能用于“把”字句)，但少数情况下，也可以用于“把”字句。例如:(1)她•把•我•们•妇•人•的•脸•算•丢•透•了! (老舍《猫城记》)(2)怎么回事?天黑了好一阵了，•把•人•心•焦•死•了! (路遥《人生》)(3)这只狗娃可•把•明•明•高•兴•坏•了。(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三部)(4)有时正当他们愉快至极的时候，他就猛然会想起巧珍来，心顿时像刀绞一般疼痛，情绪一下子就从沸点降到了冰点，•把•个•兴•致•勃•勃•的•黄•亚•萍•弄•得•败•兴•极•了。(路遥《人生》)4.极性程度补语不能用于“比”字句，而一般的程度补语，像“多”、“远”等，是可以用于“比”字句的。例如:我比他高•多了。(√)        他的汉语水平比我差•远了。(√)我比他高•极了。(×)他的汉语水平比我差•极了。(×)我比他高•透了。(×)他的汉语水平比我差•透了。(×)我比他高•死了。(×)他的汉语水平比我差•死了。(×)我比他高•坏了。(×)他的汉语水平比我差•坏了。(×)以上我们所论述的是极性程度补语共同的语法特点。事实上，除了这些共同特点以外，这四个常见的极性程度补语又呈现出某些个性差异。在“极”、“透”、“死”、“坏”这四个词做极性程度补语时，粗略地说，“极”的语法特点与其他三个差别比较大。这种差别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从词性方面来说，做极性程度补语“极”是程度副词，与形容词、动词前面做状语的“极”没有什么差别;而做极性程度补语“透”、“死”、“坏”是形容词。2.某些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动词和性质形容词带上极性程度补语“透”“死”、“坏”以后，组成“中补结构”，后面还能带宾语，而这些动词、形容词带上极性程度补语“极”以后，则一般没有这种用法，亦即一般不能再带宾语。(1)乐乐的出生确实•乐•坏•了•这•家•人。(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三部)(2)跟他说了那么多次，他就是不听，闯下这样的大祸，真是•气•死•我•了。(3)方心正 我仿佛还得跟秘书借点路费!单鸣琴 又是借，又是借，我•恨•透•了这个“借”字! (老舍《面子问题》)这三个句子中，“中补结构”的宾语分别是“这家人”、“我”、“这个‘借’字”。如果将这三个句子中的极性程度补语都换成“极”，句子就不能成立。可见，极性程度补语“极”的后面不能再出现宾语。3.“极”位于某些单音节形容词之后做极性程度补语，与单音节形容词和“了”一起组成一种习用的固定结构—— “××了”。这种固定结构多用于感叹句。在这种情况下，“透”、“死”、“坏”等则没有这种用法。例如:(1)是!•是•极•了!张先生! (老舍《老张的哲学》)(2)那才好呢，•好•极•了。(老舍《四世同堂》)(3)吕千秋 莉香!•巧•极•了，•巧•极•了!伯伯今天有了钱! (老舍《归去来兮》)(4)•对•极•了，爸爸，影秋在街上呀，见了尼姑和尚都脱帽，谁都认识他! (同上)这四句话中的“是极了”、“好极了”、“巧极了”、“对极了”已经是一种习用的固定结构。如果将其中的“极”换成“透”、“死”、“坏”，则这种结构将不能成立。根据以上几点，我们就可以首先把极性程度补语分为两类:第一类只有一个“极”;第二类为“透”、“死”、“坏”。“透”、“死”、“坏”这三个词放在动词后做极性程度补语时，“透”与“死”、“坏”两个词有区别:“透”只能出现在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后面，不能放在表示生理感受的动词后面;而“死”、“坏”两个词既能出现在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后面，也能放在表示生理感受的动词后面。例如:(1)秀莲•厌•恶透了。(老舍《鼓书艺人》)(2)又往回找到校门，只摸了两手的土。心里算是•别•扭透了! (老舍《眼镜》)在这两个句子中，“厌恶”、“别扭”都是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其中的“透”也可以换成“死”或“坏”。而当动词是“饿”、“渴”、“累”、“疼”等表示生理感受的动词时，其后面的极性程度补语就只能是“死”或“坏”，而不能是“透”。我们可以说“饿死(坏)了”、“渴死(坏)了”、“累死(坏)了”、“疼死(坏)了”，而不能说“饿透了”、“渴透了”、“累透了”、“疼透了”。此外，“透”放在性质形容词后面做极性程度补语时，也与“死”和“坏”有所不同。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在下文中加以分析。“死”和“坏”这两个词在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语法上的区别不明显，更多的是表现出趋同性。这两个词在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的主要差别表现在语义语用上，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将在下文进行分析。

二、极性程度补语的语义语用分析

当“极”、“透”、“死”、“坏”四个词放在性质形容词和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状态动词后面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从语义上来看，都表示某种性质或某种行为状态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往往带有一定的夸张意味。这是四个词在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的语义共性。但在具体使用时，这四个词又表现出不同的语义特征。这种不同的语义特征体现在对形容词和动词的不同选择上。

1.“极”这个词可以用在褒义的形容词、动词后边充当极性程度补语，也可以用在贬义、中性的形容词和动词后面。相对来说，“极”用在褒义的形容词、动词后面的情况稍微多一些。为了研究这样一个问题，我们统计了现代作家老舍先生的长篇小说集、短篇小说集和戏剧集和当代作家路遥先生的《人生》、《平凡的世界》(1—3部)，共搜集到“极”做极性程度补语的用例70句，其中极性程度补语前面的形容词、动词为褒义的有33例，贬义的为22例，中性的为15例。这些数字基本上反映了“极”这个词在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对形容词、动词的选择情况。

2.“透”这个词在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只能出现在贬义形容词或动词后面，不能放在褒义、中性形容词或动词后面。而且“透”放在动词后面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只能选择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不能选择表示生理感受的动词，关于这一点，我们已在上文做过分析。下面我们再看几个形容词的例子:(1)这里的天气•糟透了，天天下雨，到处湿乎乎的。(2)他从来就不做点好事，简直•坏透了。(3)这小子特别爱睡懒觉，每天九点才起床，真是•懒透了。在这三个例句中，“透”分别放在形容词“糟”、“坏”、“懒”的后面充当极性程度补语。这三个形容词都是贬义的。

3.“死”和“坏”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其前面的性质形容词和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状态动词多数为贬义的，少数为中性或褒义的。我们在对老舍、路遥的作品统计中，共发现“死”充当极性程度补语的句子17个，其中性质形容词、表示心理或生理活动的动词为贬义的为13个，中性的3个，褒义的1个;发现“坏”充当极性程度补语的句子22个，其中性质形容词、表示心理或生理活动的动词为贬义的17个，中性的1个，褒义的4个。尽管这些统计资料还只是沧海一粟，但它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反映出“死”和“坏”在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的一些规律。

4.“死”和“坏”两词在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无论在对形容词、动词的选择上，还是在语义上，都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共性特征，甚至有时两个词可以互换。但在具体使用过程中，这两个词在语义上还是有一定的差别。与“坏”相比较，“死”在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时程度更重一些。例如:(1)拿到钱，•乐•坏了二奶奶。(老舍《鼓书艺人》)(2)大凤擦了擦眼泪，接着往下说，说她真•愁•坏了。(老舍《鼓书艺人》)如果把这两个句子中的“乐坏”、“愁坏”分别换成“乐死”、“愁死”，那么“乐”的程度、“愁”的程度无疑会加重一些。“透”、“死”、“坏”三个词都是汉语中的多义词，在不同的义项上可以充当不同的成分。这三个词放在形容词、动词后面的时候，有时充当结果补语，有时充当极性程度补语。不过，它们在充当结果补语和极性程度补语时，在义项的使用上是不同的。如果不仔细分辨，有时可能会产生歧义。下面我们分别进行讨论。

1.“透”这个词主要在以下几个义项上充当结果补语:(1)渗透，穿过。例如:阳光火爆爆的晒着他通红的光脊背，汗水很快把他的裤腰•湿•透了。(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一部)(2)透彻，清楚。例如:田福堂心里想:这玉亭!真是把他的心思•摸•透了。(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一部)(3)表示彻底。例如:潮气中，细闻，不是臭的了，是一种浓厚的香甜，像•熟̶6;透了的甜瓜。(是一种特殊的结果补语) (老舍《猫城记》)。“透”只有在“表示程度极深”这个义项上充当极性程度补语。比如，“恨透了”表示“恨”的程度极深。辨析这两类不同的补语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一是从上述义项的不同方面进行辨析;二是从“透”前面的形容词、动词的感情色彩意义方面进行辨析。我们上文已经指出，“透”在做极性程度补语时，其前面的形容词是贬义的，动词为表示心理活动的贬义动词。当“透”前面的词是这两类词时，就充当极性程度补语;当它前面的词不是这两类词时，“透”一般就充当结果补语。在例(1) (2) (3)三个句子中，动词“摸”不是表示心理活动的，而是一般动词，“湿”、“熟”是中性形容词，不带有贬义的色彩意义，因此“透”在这三个句子中都是结果补语。

2.“死”这个词在以下两个义项上经常充当结果补语。(1)表示动作结果是死亡。例如:起初家人还想对她瞒哄这不幸的消息，但老人家很快就知道她的小儿子被水•淹•死了。(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一部)(2)不活动的。例如:请你把门•关•死!“死”这个词只有在“表示达到极点”这个义项上，才能充当极性程度补语。如:“高兴死了”，意思是高兴到极点。辨析“死”所充当的两种不同补语，也可以从几个方面进行:一是根据义项的不同进行辨析;二是根据其前面词的性质进行辨析:当“死”前面的词不是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动词而是一般动词时，它充当结果补语。如:例(1) (2)中的动词“淹”、“关”都不是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动词，而是一般动词，因此“死”在这两个句子中充当结果补语。但当“死”前面的词是表示心理、生理活动的动词或者性质形容词时，它既可能是结果补语，又可能是极性程度补语。在这种情况下，句子本身是有歧义的。例如:(1)他父亲•气•死了。“气”为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死”在这句话中，既可能是结果补语，也可能是极性程度补语。当说话者表述“他父亲因过度生气而死亡”的意思时，“死”是“气”的结果补语;而当表述“他父亲非常生气”的意思时，“死”是“气”的极性程度补语，表示“气”的程度，带有夸张的色彩。(2)他父亲•饿•死了。“饿”为表示生理活动的动词。“死”在这句话中，既可能是结果补语，也可能是极性程度补语。当说话者表述“他父亲因过度饥饿而死亡，饿是死亡的原因”这样的意思时，“死”是“饿”的结果补语，而当表述“他父亲非常饿”的意思时，“死”是“饿”的极性程度补语，夸张地说明“饿”到了什么程度。(3)他父亲•累•死了。“累”是性质形容词。“死”可能是结果补语，也可能是极性程度补语。当表述“他父亲因过度劳累而死亡”的意思时，“死”是“累”的结果补语，而当表述“他父亲非常累”的意思时，“死”是“累”的极性程度补语，夸张地描述“累”到了什么程度。辨析这两类不同的补语主要是靠语境。因为在具体的语境中，这些句子的歧义就会被消除，“死”究竟是结果补语，还是极性程度补语也就很清楚了。比如，下面两段话就没有歧义，“死”是什么性质的补语很清楚:(1)大蝎真要•忙•死了:看着家将，不许偷食一片迷叶;看着风向，好下令退兵;看着林外参观的，以免丢失一个半个的落叶。(老舍《猫城记》) (加点部分的意思是“大蝎真的很忙”，“死”为极性程度补语)(2)“诸位，请不要忘了校长和教师的好处。我们能作诸位的教师是何等的光荣，但是昨天我的妻子•饿•死了，是何等的……”他的泪象雨点般落下来。(老舍《猫城记》) (加点部分的意思是“昨天我的妻子因饿而死”，“死”为结果补语)与“死”一样，“坏”这个词在具体使用过程中，也是既可充当结果补语，又可充当极性程度补语。在这些句子中同样存在歧义的问题。辨析“坏”所充当的两种不同补语时，完全可以参照辨析“死”两种不同补语的方法进行，本文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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