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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牛汉:新诗史研究的重要课题

2012-12-29

虔诚地弯着腰身,

耐心地屏住呼吸,

动不动,我觉得

抄诗人的手在微微颤抖

很烫很烫

诗,很沉很沉……

抄诗的人一定哭了,

有热泪滴在我的背上。

真想回过头来

看一眼抄诗的人!

这是一幅多么动人的画面!如果说那“抄诗的人”代表着年轻一代的诗歌爱好者,那么,这“背诗的人”便是诗人牛汉的自我写照。为了诗的未来,诗人俯下身来,甘做年轻人起跳的踏脚石。

事实上,也正像这幅画面所表示的,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青年诗人在成长中得到过牛汉的温暖关怀了。1987年初春,四川泸州沙湾乡的一个叫白连春的年轻人,由于写了一首关于水的诗,被看不懂的老师说成是“神经病”,后又因家庭矛盾被赶出家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曾投长江自尽,幸被人救起。在这种极为困窘的情况下,他得到了诗人牛汉的来信,这位年轻人动情地写道:“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生命里就照耀进了阳光。从那一刻开始,光头赤脚穿着无数补丁的单薄衣服的我就一点儿也不冷了。随后的日子里,我常常在煤油灯下阅读这封信,尤其是在寒冷和饥饿的夜晚,这封信就放在我的枕头边上。牛汉老师又陆陆续续给我写过一些信来,大约有十多近二十封吧。这些信成了我活下来的精神支柱。”[]如今白连春已经在“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中出了诗集,他的小说也受到了社会的承认。如果不是牛汉那封来信,一个有作为的年轻诗人很可能就夭折了。有过这种幸运的,当然不止白连春一人。我们也不能忘怀,在当代老诗人中,正是牛汉给了由“朦胧诗”到“新生代”这一批批的青年诗人最有力的支持与关怀。牛汉与北岛、江河、顾城、芒克、林莽等朦胧诗人有着忘年交。他说:“这是一群很有见解,很固执,很坚定,很了不起的诗人。在‘朦胧诗’队伍里,我最欣赏北岛,我们的诗风有接近之处,性格也比较相似。我与北岛是忘年的好朋友,北岛从不叫我前辈,只称呼我为伯伯,我也从未觉得比他高一辈……我和北岛在‘四人帮’垮台后就来往了,北岛几乎每个礼拜到我家里谈诗,他写的最早的诗歌我全看过,《今天》的头两期原稿我都看了,我是《今天》最早的忠实的见证人。”[H]牛汉还写过一首诗《追念一位幻灭已久的诗人——一个真实的故事》,回忆与一位青年诗人的交往:

有一年我和一位年轻的诗人相遇,

他瞪大了美丽的眼睛对我说:

“你为什么要长这么高大?

我长得很小因此比你活得安全。”

隔两年又见到了这位瘦小的诗人,

他对我说:“看见你就想到石头,

你是一块又大又粗的石头。”

我说:“真希望能变成一块石头,

我的性格正缺乏石头的坚硬和沉默。”

在一片秋天的郊野上又遇到了他,

他说:“石兄,见到你真难。”

我说:“小东西,见到你更难。”

他说:“我们在世界上必须相互寻找相互呼唤。”

我说:“找我容易而找你太难,

因为我裸露着,你总在躲藏。”

最后在一条小胡同里碰到了他,

他忧伤地说,他一直在人世间逃难。

我说他可以躲藏在我这块大石头后面。

他说,他不能跟我一起裸露在危险的阳光下,

他说,希望我变成一颗天上的星:会飞的石头。

从此再没有见到这位灵慧的诗人,听说他躲藏到一个遥远的海岛上,已经梦一般幻灭了好久好久。

真想告诉他我这块石头在地下生了根,他说过有根的生命迟早能开花,我相信,而他自己却在漂浮中永远沉没。

这首诗所写的年轻的、灵慧的诗人就是顾城。从中可以看出牛汉在与顾城的平等交往和碰撞中,所展示出的人格力量。他欣赏顾城的才华,但对顾城的躲避阳光、消极厌世也给予了有力的针砭。

继朦胧诗人之后,“第三代”诗人登上诗坛的时候,引起了阵阵的喧哗与骚动,对这些更年轻的探索者,不仅有更多的人怀疑与不解,就连当初为朦胧诗辩护的新潮诗论家也大多处于失语状态。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牛汉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年轻的诗人探索的价值。在1985冬天,《文艺报》召开的一个座谈会上,牛汉第一次谈到了这个诗歌创作领域出现的现象,称之为“新生代”。紧接着,在《中国》1986年第3期上,牛汉发表了《诗的新生代》一文,热情澎湃地对这一现象进行了描述:“诗的时间概念是飞速的。今天这一代新诗人,不是十个、八个、几十个(像“五四”白话诗时期和“四五”运动之后那一段时期),而是成百上千的奔涌进了坑坑洼洼的诗歌领域。即使头脑迟钝的人也会承认这是我国新诗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势态。”牛汉认为,“新生代”,是新生的一代,它不是流派的名字,是一个历史现象,诗歌创作领域出现的新现象。

牛汉对新生代诗人进行了实事求是的评述:“我决不是说这些新生代的诗人一出现就是成熟的,但是他们创作的起点高却是事实。……他们成长很快,不断地吸收,不断地超越。

这种优势不是突然降临的。仔细想一想,他们的成长无疑地与几十年来我国新诗的战斗业绩有血缘的关系,特别是与他们最近的上一代诗人有着联系。他们尊敬过去,但决不膜拜。不断地探索、超越、发现,正是我国的新诗传统精神。但是,他们毕竟是新生的一代诗人,对于人生的理解,对于艺术的探索,还没有经历过多少苦难与折磨。就创作本身来说,也须进一步苦苦地追求,否则无法取得新的突破和发现。”[]牛汉在热情地肯定了新生代诗人探索的同时,也善意地指出了新生代诗人创作的不足,引导他们走向创作的自觉和成熟。在写出此文近二十年以后,当年的新生代诗人也已进入了不惑之年,再看看牛汉当年的论述,我们不能不为老诗人的拳拳之心而感动。

当然,研究牛汉,不同的学者还会谈出种种不同的理由。牛汉是丰富的,也是不可重复的。从青年到老年,不管是人生的逆境还是顺境,他始终挚爱的是诗,他以旺盛的写作冲动和不懈的艺术追求,为我们的时代奉献了一批批的诗歌精品。他是一棵常青的世纪之树。我觉得,到目前为止对牛汉的研究只能算是个序幕,在新的世纪里,牛汉将会引起越来越多的学者的注意,牛汉研究将是新诗史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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