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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中国古典诗歌文艺批评中美的范畴层次的结构

2013-01-10

现在我们讲“社会指向的志向”吧!由社会指向的志向形成的美感范畴也按照气质之刚、柔和中和分为三种,第一是风骨,第二是格调,第三是情致。风骨和格调范畴同样是由阳气(气象)和社会志向的结合来产生的美感范畴,不过风骨由宏、壮、雄型气质和激昂的志气(气概)而来,格调则由儒家理想的君子之中和气质,社会志向,和温柔敦厚的语言表现而来。柔气的社会志向的结合形成情致。

奠定风骨范畴的有几条理论强调表现自我的“真情”,才有风骨的道理。北齐魏收《魏书·祖莹传》引祖莹语说:风骨: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

文章的风骨,按照祖莹的话,只有以表现作者自己的感情和意志为中心而写的时候,才形成。这种说法实际上完全符合于刘勰的风骨论。刘勰的风骨论也是为了回复“为情而造文”的文风而提起的美学主张。

不过风骨范畴除了“真情”以外还有另外一套的附带属性。就是说,它是由鼓吹国家凝集力或者尚武精神的内容而形成的。请看殷瑶《河岳英灵集自序》里头如下的文章。

贞观未标格渐高,景云⑩中颇通远调,开元十五年后,声律风骨始备矣。实由主上恶华好朴,去伪从真,使海内词场,翕然尊古,南风周雅,称阐今日。

根据殷蹯的话,开元年间唐诗风骨的意思就等于不浮华而朴真如《周南》、《召南》、《大雅》、《小雅》。“不浮华”就是说言语不离开事实而流华丽的意思,“朴真”则是把感情和意志描写得朴素和写实的意思,就是说有写实性(reality)的意思。为了探讨reality的问题,我们可以参考殷瑶的一段话:

历代词人,诗笔双荚者,鲜矣。今陶生实谓兼之,既多兴象,复备风骨。

从上文的语气来看,殷蹯好像认为诗的本领在于兴象,笔的本领在于风骨。因为他说陶翰兼备兴象风骨的原因跟前文的“诗笔双美者,鲜矣”有关系。风骨如果是笔体特性的话,那么它跟散文精神也有一定的关系。更深一步地分析的话,跟散文精神有关系的不是“风”而是“骨”。散文精神(the spirit of prose)的中心在于讲现实问题而有reality的。重视reality的文学有反体制的和亲体制的两种,“风骨”可以说是由亲体制的角度重视reality的美感。讽刺比较由反体制的动机出来的,不过至于风教,亲体制的倾向多于反体制的倾向。所以如果说开元时期的诗文学具备了风骨,那就等于说开元时期的诗文学是含有亲体制的(换句话说御用的)reality来鼓吹国家凝集力的。

“风骨”和“风神”之“风”可以说是在上面讲过的“气象”的另一个名字。所以,我们可以说“风骨”和“风神”共有气象。“骨”和“神”由作家的志向而分歧,社会指向的志向形成“骨”,自然指向的志向形成“神”。“风骨”是“气象”和“社会志向”的结合,“风神”是“气象”和“自然志向”的结合。

3.1属于风骨的风格用语

以风骨为主语的风格用语有如下三类。

(1)用“清”字来表示自然志向(风),用峻等字来描写社会志向之露骨性和条理性(骨)

(风)清(骨)峻:若能确乎正式,使文明以健,则风清骨峻,

篇体光华。刘勰在《文心雕龙》所提起的“清峻”之“清”表示由自然指向的志向而发生的美感属性,“峻”表示由于把社会指向的实意用露骨式的语言表现而来的美感属性。刘勰把“风”的属性认为“清”,这反映他的审美观没有关在儒家的,而还通于道家审美思想的事实。因为“清”代表由自然志向而形成的美感。

(2)用“遒”、“蔚”字来表示由雄气之气象而生的风力,用“峻”、“严”等字来描写露骨地、有条理地表现的社会志向之骨力

(风)道(骨)峻:昔潘勖《锡魏》,思摹经典,群才韬笔,乃其骨髓峻也;相如赋仙,气号凌云,蔚为辞宗,乃其风力道也。

(风力)蔚(骨鲠)严:蔚彼风力,严此骨鲠。

刘勰在《文心雕龙)所提起的“遒”字和“严”字是描写骨力的字眼,“蔚”字是描写风力的字眼,两个字都表示“风骨”这个范畴属于力美的事实。刘勰为了描写“风”而用过的形容词述语,有“清”、“遒”、“蔚”等三种,“清”代表由自然志向而形成的美感,“遒”代表由坚强的气概或者意志而来的美感,“蔚”代表由雄壮之气而来的繁茂的美感。可是他对“骨”,一直坚持用“峻”、“严”两个字,并且这两个字都有同质性的字意,不但象征驱使语言次元上的严正结构,还有由坚强的气概或者意志而来的强有力量的刚美。“骨”有时不忌讳太多的露出。所以“风”都包括强而疏的美感,“骨”只含有力而强的美感。根据钟嵘的如下一段话,我们可以知道,“风力”跟“骨力”有一种浮力(扬力)跟沉力的对比关系的事情。

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二日比,三曰赋。……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若专用比兴,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

钟嵘认为直述体的赋体有浮起来的倾向,隐藏的表现方法比兴体有(意味)深长的倾向,可是我认为有一个文章的文风带有“浮起之感”的根本原因不在于直述文体,而在于“情感”,成为(意味)深长的原因也不在于比兴文体,而在于思维的、义理的思考。可是,钟嵘在这儿所提起的“浮”和“深”的概念,可以拿来用为区别由情感的思考和思维的、义理的思考而来的美感的概念。陈述快乐之情感的可能引起浮扬美感,陈述跟现实社会有关的思维、义理的可能引起沉潜的感觉。“自然之风(wind)”带有扩散而浮扬,可感而不可摸的属性。所以拿“风”字来代表“由情感思维而来的美感”是与风的扩散而浮扬,可感而不可摸的属性有关系的。“骨头(bone)”是硬硬的,密度较高的物体,以拿“骨”字来代表由对社会问题的坚强的意志或者对不义社会问题的澎湃之气概而来的感觉也很有相似的感觉。

我们从刘熙载对杜诗风格的和胡应麟对曹植诗风格的评论中可以分别“风”和“骨”之不同。刘熙载对杜诗和江西诗派的诗说:

杜诗雄健而兼虚浑,宋西江名家学杜几于瘦硬通神,然于水深林茂之气象则远矣。

我认为上文之“雄健”是属于“风骨”范畴的风格,“虚浑”是属于“风 (或者风神)”范畴的风格,“瘦劲”是属于“骨”范畴的风格。我们可以知道刘熙载认为杜诗带有风骨之美,江西诗派的诗带有骨味,没有风美的事实。

胡应麟评曹植的诗说:

子建杂诗全法十九首,意象规模酷肖,而奇警绝到弗如。

《送应氏》、《赠王粲》等篇全法苏李,词藻气骨有余,而清和婉顺不足。

按照胡应麟的见解评论曹植的《杂诗》的话,它是拟《古诗十九首》而写的,结果富有气骨而不够清和婉顺,有骨力而风美则不够。他认为苏武和李陵的诗,以及曹植的《送应氏》和《赠王粲》等等富有个人抒情性,因此带有清和婉顺的风格,不过以气骨胜的曹植的《杂诗》则不够清和婉顺。可以知道“气骨”也是跟“骨力”一样带有力美属性的范畴。因此我们可以知道气骨和骨力是可以互相通用的美感范畴,清和婉顺也是属于风范畴。殷瑶和胡应麟都认为高適的诗有气骨,曹植和高適两个人都是兼有文武的诗人。“气骨”可以说是代表他们的武人气质和对国家社会的关怀,以及坚刚慷慨的语言特征之美感范畴。

不过,“风”和“骨”以及“风骨”究竟都是属于力美和大美的范畴。

3.2属于格调的风格用语

以格调为主语的风格用语有如下四类。

(1)用“遒”、“庄”、“雄”、“远”字来表示由雄伟之气象和社会志向融和之大美和壮美

(格调)道:国初季迪勃兴衰运,乃有《拟古乐府》诸篇,虽格调未道,而意象时近。弘正迭兴,大振风雅,天所以开一代,信不虚也。

(格调)庄严:惟沈、宋、李、王诸子,格调庄严,气象闳丽,最为可法。

(格调)远:老铁《咏史》,如“买妾千黄金,许身不许心;使君自有妇,夜夜白头吟”。“生为仲卿妇,死逐仲卿栖;庐江同树鸟,不过别枝啼”。此类甚众,亦大是伎俩人。然惟二十字可耳,更八字便入晚唐。自余大篇,议论愈工,格调愈远。

(格调)雄整:自李商隐、唐彦廉诸诗作祖,宋初杨大年、钱惟演、刘子仪辈,翕然宗事,号“西昆体”。人多訾其僻涩,然诸人材力富健,格调雄整,视义山不啻过之,惟丰韵不及耳。

(2)用“严”、“整”、“精”字来表示格律之准

(格调)严整:燕国如《岳州燕别》、《深度驿》、《还端州》,始兴如《初秋忆弟》、《旅宿淮阳》、《豫章南还》等作,皆冲远有味,而格调严整,未离沈、宋诸公,至浩然乃纵横自得。

(格调)鸿整:阴铿《安乐宫》诗:“新宫实壮哉,云里望楼台。迢递翔鸥仰,联翩贺燕来。重檐寒雾宿,丹井夏莲开。砌石披新锦,雕梁画早梅。欲知安乐盛,歌管杂尘埃。”右五言十句律诗,气象庄严,格调鸿整,平头上尾,八病咸除;切响浮声,五音并协;实百代近体之祖。

(格调)精严:杜排律五十百韵者,极意铺陈,颇伤芜碎。盖大篇冗长,不得不尔。惟《赠李白》、《汝阳》、《哥舒见素》诸作,格调精严,体骨匀称,每读一篇,无论其人履历,咸若指掌,且形神意气,踊跃毫楮。如周防写生,太史序传,逼夺化工;而杜从容声律间,尤为难事,古今绝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