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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中国古代文体论研究范式的转换

2013-01-10

中国古代以“体”论文和“文体”一词大约产生于汉魏之际。如汉末卢植《郦文胜诔》:“自龀末成童,著书十馀箱,文体思奥,烂有文章,箴缕百家。”[iii]蔡邕《独断》论“策”:“三公以罪免,亦赐策,文体如上策。”[iv]这是目前所见最早在“文章之体”的意义上使用“文体”的两个例子。在稍后的魏晋六朝文论中,以“体”论文便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形成了中国古代文体论的第一个高峰,古代文体论也在此期间发展成熟。

从有关文献可知,在“文体”观念产生之前,人们已经在“文”的观念框架内对有关文章的诸多问题有了相当丰富的认识,即使在“文体”观念产生之后,“文”的观念仍然占据着中国古代文论的中心位置。由此便引出了这样一些问题:为什么在有了“文”的观念之后还会出现“文体”观念?“文体”范畴从哪些方面发展了“文”的观念并丰富了人们对文章的认识?“文体”范畴依靠什么独特的理论内涵确立了它在中国古代文论中的重要地位?这些问题构成了本文解读古代“文体”范畴内涵的基本路径。

文体范畴给人们最直接的印象是,它提出了一个关于文章之“体”的问题,因此首先应对“体”一词的涵义有所了解。《说文解字》称:“体,总十二属也。”段玉裁注:“十二属,许未详言。今以人体及许书核之。首之属有三:曰顶,曰面,曰颐;身之属有三:曰肩,曰脊,曰尻;手之属有三:曰肱,曰臂,曰手;足之属有三:曰股,曰胫,曰足。”藉此可知“体”本指由“十二属”构成的人的完整身体。“文体”之“体”显然是“人体”之“体”的一种比喻用法,那么我们可否推测:“文体”一词也可指“文章整体”?

这一推论得到了一些古代文体论文献的直接证实。《文心雕龙》作为古代文体论最重要的著作之一,其中诸多表述一再明指或暗示文体具有文章整体性特征。如《附会》篇:“若统绪失宗,辞味必乱;义脉不流,则偏枯文体。”刘勰借用“偏枯”这一中医术语,并从同为中医术语的“血脉”和“气脉”中化出“义脉”一词,形象地说明文体应该是与人体一样的气血流通的有机生命整体。再如《总术》篇:“况文体多术,共相弥纶,一物携贰,莫不解体。”此句意为,文体应该是由多种创作方法相互结合、协调共同完成的文章整体,如果这些创作方法相互背离、对立,文体就会解散,无法构成一个整体。又如《章句》篇:“据事似闲,在用实切。巧者回运,弥缝文体,将令数句之外,得一字之助矣。”所谓“弥缝文体”,意为恰当使用虚词可使文章整体结合得更加严密。再有《论说》篇:“若夫注释为词,解散论体,杂文虽异,总会是同。”这里的“解散论体”则是从“论”这一文类文体的角度表明文体所具有的整体性特征。还有《序志》篇:“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鞶帨,离本弥甚,将遂讹滥。”句中的“文体解散”意为圣人所创立的经典文体,并没有作为完整的文章范式被后世作家所继承,现实中的文体已经支离破碎。[v]

在上面这些表述中,刘勰所说“文体”的具体所指虽然有所不同——或泛指一般文章之体,或专指某类文章之体,或特指经典文章之体,但都是将这些文体作为文章整体来看待的。另外,文体的文章整体性特征并非是明确界定的,而是从其行文中自然体现出来的;由此也可见,对著者来说“文章整体”乃是文体范畴的题中应有之义,无需刻意强调。如果再将上述有关文体的表述置入《文心雕龙》整体语境中作进一步参照,还会发现,文章整体观乃是刘勰关于文章的一个基本观念,而有关文体的整体性特征的描述不过是其文章整体观的具体表现。[v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