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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宋诗》证误举例之浅谈

2013-01-09

(31)曾丰:误收北宋人诗 《全宋诗》卷2610(48/30331)据《永乐大典》卷7701收入《送孙莘老移知南京》一首,系作主于曾丰(1142~?),大误。今考孙觉(1028~1090)字莘老,北宋人。诗题中南京,即应天府(治今河南商丘);诗注中称其尝知徐州,均非南宋版图中之地,明甚。诗注中又称其曾从胡瑗学,为国子监直讲,试馆职,历知湖州、福州等,皆与孙觉事历相合。此非曾丰之作殆无可疑。疑此诗乃曾巩之作。曾巩南丰人,当时及后世人习称为曾南丰。疑《大典》注“曾丰诗”,乃“曾南丰诗”之夺误。《曾巩集》卷7有《寄孙莘老湖州墨妙亭》诗,可证两人乃交游。又曾巩诗文已大量散佚,《续元丰类稿》四十卷、《外集》十卷已久佚。其中颇有佚诗可辑。说详拙文《久佚海外<永乐大典>中的宋代文献考释》(刊《暨南史学》第3辑,暨南大学出版社,2004)。残本《大典》卷6698引《江州志》收有〔曾〕南丰《江州景德寺戒坛记》,同书卷2271引《四明志》收有曾南丰《广德湖记》,均可作为《大典》收曾巩作品时,有署作主为曾南丰之可能性的力证。

(32)误收宋元之际人诗 《全宋诗》卷169(3/1917)将《书酒家壁》、《春日游湖》,作为二首佚诗收入范仲淹(989~1052)卷,此大误。今考此乃宋元之际人范晞文诗,卷3613(69/43276)又失收这两首诗于范晞文卷。晞文,字景文,号药庄。钱塘(治今浙江杭州)人。南宋景定(1260~1264)中太学生,咸淳(1265~1274)年间以劾贾似道被窜琼州。入元,仕提举杭州路学官,旋为长兴丞,致仕后流寓无锡以终。有《药庄废稿》、《对床夜话》等。这两首诗原出刘从义编《遗风集》,从《永乐大典》今存各卷考察,尚录有吴大有、林坡、屠约、黄孝友等人诗文,显为宋元之际人合集。但编者却将宋元间人范晞文,与北宋名臣范仲淹(字希文)混为一谈了。

(33)误收金元之际人诗 《全宋诗》卷3762(72/45365)收房灏《寄西湖》、《别西湖》二题4首诗。今考四库本《增补中州集》卷55收房皞诗31首,其中即有《别西湖》之第一首。房灏当为房皥之误。据元·房祺编《河汾诸老诗集》卷5称:房皥,字希白,号白云子,又收其《江上行》诗一首。四库本《山西通志》卷136称其临汾人,有诗名。又考上述《中州集》卷55有其《丙申元日》诗云:“三十八年过”,则其生年可考。丙申为公元1236年,时金已被蒙古灭二年,则房生于金承安四年(1199)。其《辛巳巴东元日》则作于元至元十八年(1281),时作主已73岁,与诗云“残病老夫身”合。因此,房皞乃由金入元之人无疑,收入《全宋诗》属大误。《大典》卷903、卷2809另存其诗15首,则其今存诗至少约有50首之多。

(34)误收元人诗 《全宋诗》卷3762(72/45366~45368)据《大典》及《诗渊》收董天吉诗12首。今考元·汪泽民等《宛陵群英集》卷6收其《送亷使傅公》、《偕亷端甫副使游三天洞》、《送万户府经历厐世安》(方按:此诗《全宋诗》据《诗渊》收入,由于不用始出史料,诗题即脱“万户府”三字),同书卷10又录其《寿齐诺监司》、《寄题戴帅初》、《送侍其总管任浙东亷使二首》(方按:《全宋诗》又误脱诗题中“侍其总管”四字,变得莫名所以)。据诗题中交游之官称“亷使”、“经历”之类,即可证其绝非宋人。齐诺,《元史》卷26称其延祐五年(1317)四月任中书舍人。戴表元(1244~1310)字帅初,乃由宋入元之著名文学家。《宛陵群英集》称董天工为元人,当得其实。由宋入元的何梦桂《潜斋集》卷2《赠董君竹梧亭》有“更喜添孙养嫩枝”句,似即作于元初。此外,《全宋诗》卷3768(72/45442)又将元末之人赵承禧(字宗吉)以名、字而分别以一人两收入《全宋诗》,是误中又误典型之例。

(35)误收明人诗 《全宋诗》卷3762(72/45376)据《大典》卷10999收叶见泰诗一首。从诗题中之“判府”、“长司”、“知事”等职官名称一望而知其交游者为明人。叶见泰,字夷仲,号蘭荘。台州临海人。洪武中与杨大中、林右、王叔英、方孝孺等同被征召。授高唐州判官、迁睢宁令,终刑部主事。以文学知名,有《蘭荘集》。有关其生平事历的明清史料有数十条之多。如《明史》、《四库总目提要》等多为习见之书,不知何以编者失考若是。又,《全宋诗》卷3762(72/45371)收牛士良《红梅》一首,大误。今考牛谅,字士良,明初人。诗又见《明诗综》卷5及明·刘仔肩编《雅颂正音》卷4。且又误字为名。其交游林弼、唐肃、高逊志等皆明初人可证。

(36)误收明清人诗 《全宋诗》卷162(3/1835)收李宸妃《卜钗》一诗,实大误。诗云:“玉钗未断识君恩,甘让前星泪暗吞。他日九重流涕问,深宫尧母尚无门。”据清·邵颿《历代名媛杂詠》卷3,并载其本事云:“李氏,宋真宗司寝。从帝临玉台,玉钗堕,时司寝有孕。帝私卜:钗完,当生男。钗殊不毁,帝喜,乃生仁宗,刘后攘为己子。”本事,实抄自元修《宋史》卷242《李宸妃传》,唯删改数字,而“玉台”,《宋史》作“砌台”。这就十分清楚,这不可能是李宸妃的诗,且从诗内容一望即知乃后人咏李事之诗。编者竟会误读臆解史料如此,令人惊叹。据邓恭三先生生前于1992年元月电话中示知,此乃明人之诗,但我十余年来一直未查到出处。从晚明八卷本刻本小说《龙图公案·桑林钲》(此为其后“狸猫换太子”等包公戏的张本)始见李氏自诉为仁宗生母等情节来分析,似为明清时人之诗。李宸妃连名字均失传,又怎么可能有诗流传?

(37)误收同时人诗作:“张冠滕戴” 《全宋诗》卷174滕宗谅收录《赠妓兜娘》诗一首,编者云:《两宋名贤小集·张都官集》误作张先诗。今考此实乃张先诗,《小集》不误。赵令畤《侯鲭录》卷2有载:“张子野(方按:先字)云:‘往岁吴兴守滕子京(宗谅字)席上,见小妓兜娘,子京赏其绝色,后十年再见于京口,绝非顷时之容态,感之作……。’”其诗始出本末十分清楚,不知编者何以会误解成滕诗。今考滕宗谅(991~1047)于宝元二至三年(1039~1040)知湖州,十年后已是皇祐元年或二年(1050),宗谅墓木已拱,如何能作此诗?令人费解的是:同一编者又系此诗于卷170张先(990~1078)名下而两出之,且在诗题下按云:“《侯鲭录》(方按:此又误作‘候’)卷二署滕宗谅作。”两处按语均误,且自相抵牾。实应删滕而存张,毋需存目,此为典型的既误收又重出之例。厉鹗《宋诗纪事》卷12作张先诗,极是。且诗题亦应以上引《侯鲭录》文“往岁……感之作”为是,编者拟题为非。《全宋诗》中有大量的编者拟题,多不符宋人原题或误。

(38)误收亲家翁诗 《全宋诗》卷625(11/7464)范纯仁收《望日示康广宏》一首,题下原注:“此诗旧在《司马公诗序》后,康、广、宏即司马公三子名。”方按:此注为《范忠宣公集》编者妄加。今考《范集·诗序》仅称:“宏,予之子婿也,持公诗求序于予”。不知何以《范集》编者无识会误窜此诗入《范集》,而《全宋诗》编者又误沿其失收入本书。其实从诗题及内容一望而知即司马光示儿诗。各种版本司马光文集均收入此诗,《全宋诗》卷509(9/6192)已收,此亟应删范诗而毋需存目。

(39)误收重出叔侄诗:误以沈辽诗为沈括诗 《全宋诗》卷686(12/8019)沈括诗补遗收入《寄赠舒州徐处士》,此沈辽诗,见《云巢编》卷10,刊《沈氏三先生文集》卷52。《全宋诗》卷716(12/8251)已收入沈辽诗,是。核《永乐大典》卷13450引自《沈氏三先生文集》,不误。今考《三先生集》乃沈遘《西溪集》(10卷)、沈括《长兴集》(原41卷,残存19卷)、沈辽《云巢编》(10卷)的合集,遘、辽为弟兄,括乃其叔,此叔侄三人诗文合集。不知何以补遗者会阑入沈括诗,应删。又,收作沈括《尝茶》一联佚句:“黄金碾畔绿尘飞”云云,实乃范仲淹名作《斗茶歌》中一联(见宋本《范集》卷3),《全宋诗》卷686误收。

(40)父子诗误收重出 《全宋诗》卷1846张祁收《答周邦彦觅茶》诗二首,题为编者所拟,其误煇父周邦为“邦彦”。且宋人一般诗题中不会直呼交游之名,多以字号、行第或官衔称。周邦字德友,号松峦,宜改“邦彦”为“德友”。此二诗所出本末,周煇《清波杂志》卷4《焦坑茶》已言之甚详,此诗乃张祁之作,时因偶病,“俾其子代书,后误刊在《于湖集》中。”是此诗著作权应属张祁,《全宋诗》卷2406又据《于湖居士集》卷10收入此诗,题作:《以茶芽焦坑送周德友德友来索赐茶仆无之也》,是。则卷1846诗题应从改。卷2406至少应出编者按语,指明乃孝祥父总得居士张祁之作,或张孝祥可作存目处理。

(41)同时人诗重出:“张冠吴戴” 《全宋诗》卷534(10/6455)吴充诗收录《岁日书事》,题注:“越州作”;诗中自注:“今上即位之元年”。编者虽认为“此诗作者可疑”,但仍未考得作者,今考此诗实乃张伯玉作。张于嘉祐八年四月至治平元年十二月(1063~1064)在知越州任所,据诗注可证作于治平元年(1064)元日,正英宗即位之元年。又,诗末联“老守”云云,亦合作者身份。检《全宋诗》卷384张伯玉已据孔延之《会稽掇英集》卷15收入此诗,题作《正旦呈诸僚友》(惟首联“拂露屠苏”作“拂雾酴酥”)。宋人蒲积中《古今岁时杂咏》卷2误系于吴充,编者沿讹踵谬。应删吴诗作存目。

(42)交游唱酬诗中的误收重出 宋人文别集中的误收重出诗现象远较唐人严重、复杂,因而《全宋诗》的整理难度也极大。这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如“苏门六君子”因生前遭迫害,文字被禁,诗文集皆后人所整理,错乱已甚。今以秦观为例核其重出误收之诗。徐培均先生乃《淮海集笺注》的作者,功力深厚,识断甚精,已剔出《淮海集》中误收重出诗20馀首之多,这是《全宋诗》整理最好的卷次之一。但由于秦诗补遗为编者所为,仍有误收重出诗芟除未尽之失。《淮海集》卷10《圆通院白衣阁》三首之一,徐注本已断为程师孟诗,极是。《全宋诗》卷1068(18/12158)已删作存目处理,且在“附注”栏明言:“今收作程师孟诗”;但检卷354程师孟却未收此诗,反误录而置于卷408(8/5023)宋释·怀贤诗,乃以其号圆通而误系欤?且此诗据清人《东瓯诗存》卷45录入,首句“朱栏”,误作“珠栏”;“修竹”作“修行”。卷1066(18/12142)据《淮海后集》卷3收入《呈公闢》,乃误收。此诗实王安石作无疑,见《临川先生文集》卷17,又见《王文公文集》卷57,题为《送程公闢得谢还苏州》。李壁《注王荆文公诗》卷26云:“公闢自知青州告老,以正议大夫致仕,时元丰四年。公(安石)在金陵。”其说是。徐注本(页1436)已明言乃王安石诗,不知何以编者又仍误编为秦观诗,亟应删作存目。此外,卷1066(18/12141)《次韵公闢即席呈太虚》非秦诗,作者待考;说详周义敢等《秦观集编年校注》卷15页330。卷1058(18/12095)《题汤泉二首》之二(“温井霜寒碧秋澄”)徐注本页303已指明应为孙觉诗,未审编者据何又妄加按语:“各本无注,故仍作秦观诗”。明明宋蜀大字本此首后已注明:“莘老”,编者却又因不知觉字莘老而误。卷1066(18/12143)《悼王子开五首》,宋人陆游、王明清等已断为贺铸作,也应删归存目(《全宋诗·贺铸》已收)。总之,秦观诗的取舍,编者未能按笺注本原意如实编入,辄以私意妄改,导致了不应有的舛误。参加整理《全宋诗》的学者多遇到这种令人叹息的类似的臆改,又不让整理者自审校样,这也是导致讹误极多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否编者觉得不删改一下原整理者的手稿显不出自己的“高明”?既如此,又何必约请对传主研究有素的专家充任呢?这是对参加整理者辛勤劳动的极不尊重,他们忘记了一条学界基本原则:文责自负。

四、辑佚补遗

这是《全宋诗》编纂的重点和难点。编者原计划分两步走,首先从今仍传世的宋人诗集及第一批书目中辑集,以为这样“集中搜集”后,“不致有太多的遗漏”。(《全宋诗·编纂说明》)事实上宋诗辑佚的难度和复杂性,散佚诗人及其作品之多,远超出编者的想象和估计。首先,现存四部典籍、佛道两藏、方志稗乘、金石碑志、出土文献、书画题跋中多存有宋人的零诗佚句,其中有些是已有别集传世诗人的佚作,更多则是无集传世作者的作品。其中还存在大量的误收重出,检核十分困难。或诗题不同,或从原诗中截取数句,改题篇名和作者,这种情况所在多有。即使本书正编已用过的书目,其错、漏现象亦颇严重,其中,有些是承袭前人疏误,有些则是编者粗率造成新的舛误。《全宋诗》之补编则远非编委会一家之力可以胜任,亦难以计日程功,检书当数以万计(有些孤本、善本尚存海外),需要海内外学术界的通力合作。当务之急应是编制《全宋诗》正编的篇目索引及引用书目,这是补编启动的基础工作之一。单篇零句的搜集,更难的是辨析。除上文已及外,这里再举一些补遗辑佚方面错、漏的例证。导致错漏的重要原因之一,乃这些宋代散佚诗人多以字、号等而不是以姓名出现,学养不足,尤其是对宋代史料缺乏基本的常识,也会因失考而出现错漏。

(43)漏辑本人文集中诗 宋人的散文中,也附有一些本人的诗,编者多未留意及此。如刘弇《龙云集》卷25有《送盛大夫仲孙归朝序并诗》及《送杜然中序并诗》二首(四库本),《全宋诗》卷1051刘弇失收。又如卷2858(55/34117~34133)收高翥诗107首,而四库本《信天巢遗稿》收诗108首,经检核,页34129《下塘》只收二首之二,漏录二首之一。当据四库本1170-170下补其第一首,而诗题正作《下塘二首》,是。

(44)漏辑宋人文集中附录交游之诗 其例甚夥。如《全宋诗》卷167(3/1901)范仲淹录有其《怀庆朔堂》诗一首,卷170、卷229又分别收录魏兼(3/1921)、毕京(3/1930)、陈希亮(4/2685)和韵各一首。编者分据《舆地纪胜》卷23及《宋诗纪事》卷12辑入,其实《范文正公文集》附录陈贻范《鄱阳遗事录·庆朔堂》早就收有此三诗,作者小传也可据此书补正。另有曹泾(时为同提点坑冶)的一首同题和诗,《全宋诗》失收。可据《范集》附录补辑并补撰曹泾小传。苏颂《苏魏公文集》卷64《锡山唱和诗石刻记》附录其父苏绅(时知无锡县)与县尉窦总之交游诗《贺窦尉生子》二联,《全宋诗》失收,可据以补入卷226苏绅诗。

(45)宋人文集中附录他人诗漏辑 又如《王十朋全集·文集》卷16《会稽风俗赋》页836引齐唐《退居少微山》:“直当山面开三径,平截波心种绿杨”;此联可补卷163齐唐诗之缺。此外,如李纲《梁溪集》、陈东《少阳集》等宋人文集中,多附有其交游或后学的悼诗,《全宋诗》往往失收。

(46)漏辑误收宋代方志中诗 《宋元方志丛刊》及《舆地纪胜》、《方舆胜览》等乃宋诗辑佚的渊薮。这几部方志、总志中有大量宋诗及佚句可辑,有些均需考辨,方可确证为宋诗,有些则属编者粗疏漏录误收。今仅以《至元嘉禾志》卷27~32所收宋诗为例看《全宋诗》编者的辑佚补遗是何等草率!这6卷《题咏》共收诗词370馀首,除少量唐、五代人诗及宋词外,约存宋诗360首左右。其中除张尧同《嘉禾百咏》(录78首)、许尚《华亭百咏》(存85首)、唐询、王安石、梅尧臣《华亭十咏》各10首唱酬诗《全宋诗》已收入外,其馀约170首零篇诗,涉及作主130馀人,多为可供辑佚补遗诗。今将检核情况归纳于下:其一,失收其人其诗。有林亿、秦玠、宋释·契元、俞希白、刘仙伦、徐绎、袁倅(秀州通判)各1首,陆周、赵汝龙各2首,涉及作主9人,诗凡11首。9人生平多可考,并可补小传。其二,已收其人而漏录秀州诗。如漏收吴潜《兴圣寺竹院》、李端民《次唐彦猷顾亭林韵》、陆埈《题莫寺丞足闲堂》、何执中《寄题慧云大士夜讲堂》、张阐《风月堂》、曾幾《湖光亭》(仅据《云间志》卷上辑入一联)、李正民《天宁灵山堂示住山祖仁》、赵善应《闻虏归我河南地喜而作》各1首,张伯玉《月波楼》3首、周邠《和陆元中嘉禾百咏》8首,涉及作主10人,诗19首。其三,误收重出。范镇与张掞各有一首《静照堂》诗,编者已将范诗(“堂构虚闲处”)收入卷345,却又将另一首张诗(“斗牛光芒下”)误收入卷346(6/4264)范镇诗。《嘉禾志》卷27、《宋诗拾遗》卷7均署张掞,是;已收入《全宋诗》卷178。这是辑佚中的误收重出之例。无独有偶,《嘉禾志》卷29存一组《醉眠亭》诗,其中张先、王观各一首。王观五言诗(“松陵江畔客”)虽已收入卷627,但编者按云,据陆心源《吴兴诗存》卷2作张先诗,又误据《安陆集》将此诗收入张先卷。实际上,此王观诗无疑,《绍熙云间志》卷下已收入。张先诗(“醉翁家有醉眠亭”)乃七律,已收入卷170。亟应删张误收重出一首五古。再如赵汝龙,于《嘉禾志》卷32存诗二首:《和奚宰春风楼即事》及《题崇福寺罗汉阁》,《全宋诗》失收其人及诗,却将第一首《和奚宰》误系于陆埈,应删。其四,何执中诗误收为何昌弼。《嘉禾志》卷32有署何昌弼诗3首:《寄题寿师塔南轩》、《寿公禅老游宴》、《寄题慧云大士夜讲堂呈子仁子渐子智昆仲》。编者将其中第一、二首编入作者生平不详的卷3758,附于书末(72/45321),又漏录第三首。今考这3首诗实乃何执中诗。上揭第三首诗末附有其门人陆周大观二年(1108)跋,指出乃“门下侍郎何公”宰海盐时作。何执中于大观元年已以行中书侍郎加门下侍郎,此诗乃其元祐(1086~1094)间知海盐县时之作。跋尾的陆周,乃邑人,元祐三年(1088)进士及第,故自称门生。且《宋诗拾遗》卷6已收上揭何诗第一首,《全宋诗》卷978已据以收入何执中卷,是。亟应补入二、三两首,并删何昌弼其人其诗。昌弼乃盛世辅弼之意,似为门人陆周对其的尊称。陆跋后又附陆周同题诗《寄题慧云大士夜讲堂》二首,编者无识而失收。从师生间唱酬三诗透露的信息,陆周似即何诗题中所及的子仁昆仲中之一人。这是辑佚补遗中既误收重出又失收的典型之例。关键在于对作者的失考,当然这种考证颇有难度。上述两类误收重出又涉及作主10人,诗作6首。总计以上四类错、漏、重,凡涉及作主29人,诗作36首,失误率分别高达22.3%和21.2%。此外,《嘉禾志》卷11还有闻人安道《碧鲜亭》诗,《全宋诗》卷347失检而漏收;闻人平《题应梦罗汉祠》并其人而失收。《嘉禾志》其它卷次也还有一些漏录诗及失收佚句。

还必须指出:《嘉禾志》卷31收南宋人张尧同《嘉禾百咏》诗78首。经与《全宋诗》卷2952据四库本《两宋名贤小集》卷154所收同题张诗100首检核,有76首同,《嘉禾志》收录的《嘉禾墩》、《徐家庄》2首,《全宋诗》失收;编者据《嘉禾志》补入《徐家庄》,共计为101首,已逾百首。《小集》中所收《谷水》,四库本原校已云:“一作许尚诗”;另一首《读书堆》原校:“一作唐询诗”。经复核,许尚《华亭百咏》及唐询《华亭十咏》中正有此两诗,亟应删除,而据《嘉禾志》补入《嘉禾墩》、《徐家庄》2首后,正为100首。《两宋名贤小集》,原署宋陈思编,《四库提要》卷187已定为“伪托无疑”。实乃清初人据朱彝尊所辑宋人小集40余种,“更掇拾他集”,“伪撰二跋”而成。其说是。抨击四库馆臣不遗余力的《全宋诗·编纂说明》已误认为乃宋人编,书名既有“两宋”二字,决无可能出宋人手编,此乃常识。编者多据《小集》而照抄入《全宋诗》。从张尧同百咏诗而言,不仅误收2首,且脱诗注8条(仅补5条),诗题及文字也颇有可据《嘉禾志》校正者。且《全宋诗》各卷据《小集》收入者,多未据宋元方志及其它书出校,编者引书多署宋陈思《小集》,实大误。

即使是《全宋诗》已经收入的单篇诗,由于不少是据《云间志》和《宋诗拾遗》收入的,前者虽成书于南宋绍熙(1190~1194)间,但仅涉及华亭一县,所收诗远不如《嘉禾志》,且来源不同,故《嘉禾志》所录诗仍有文字校勘价值。《拾遗》成书于元末,而《嘉禾志》成于元初至元二十五年(1288),《拾遗》秀州诗有些就录自《嘉禾志》,就更有校勘之必要。除个别外,编者多未做这种对校工作。

(47)文津阁本《四库全书》中的宋人佚诗 文渊阁本《四库全书》,是《全宋诗》据以收录宋人诗最多的书之一。令人费解的是:竟然不用国图收藏的文津阁本《四库全书》作校对。杨纳先生等做了一项颇具学术价值的工作,将文津、文渊两本的集部进行了对校,发现不见于文渊阁本的历代诗文凡4000余篇,其中宋人诗约200余首。1997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影刊《四库全书补遗》(下简称《补遗》)。这200余首宋诗,《全宋诗》多已据其他版本宋人别集或他书收入。经笔者核对,仍有至少53首诗为《全宋诗》失收,涉及作主凡16人。依次为:宋祁13首,宋庠11首,姜夔10首,郑昌龄4首,李光、姜特立各3首,张镃、张致远各2首,于石、方岳、贺允中、李吕、张光各1首。这应是比较可信的佚诗。即使是《全宋诗》已收入之诗,亦可与《补遗》所收宋人诗作版本校。

(48)《石仓历代诗选》中的宋人佚诗及其他 明人曹学佺编有《石仓历代诗选》,其中宋人诗凡107卷,收作主近150人,宋诗凡数千首。这是明人所修总集较好的一种。《全宋诗》却远不如对《诗渊》那样重视,失收之宋人诗至少在100首以上。一般而言,这些宋诗多比较可靠。当然,对这些诗逐首进行核对是一件十分烦琐的工作,笔者拟另文探讨。另外,如刘仙伦(字叔拟,号招山),其在南宋中期以诗名世,与刘过齐名,世称“二刘”。《全宋诗》竟然会失收其人。《江湖小集》卷49、《两宋名贤小集》卷283各存其诗30首,《百家存诗》卷23则更存其诗多达53首,《诗渊》存其诗39首,《千家诗》也存其诗29首,完全可据诸书校其异同,汰其重复,补辑其诗。类似之例还有如林撝(字季谦)等一些人,都在《全宋诗·凡例》规定正编必收之范畴之内。可见其辑佚是何等粗率和无识!

李更和《全宋诗》主编之一陈新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对《唐宋时贤千家诗选》现存各本进行校证,并与《全宋诗》进行了逐首校核,其成果已成《千家诗选校证》(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公开出版。由于《全宋诗》所用乃栋亭本《千家诗》,仅22卷,这是个先天不足、有严重缺陷的版本。为了表示同口径对比,仅据《校证》上册前22卷与《全宋诗》利用《千家诗》一书之失对照进行了统计:除《校证》考定为宋以前人诗及存疑之作不计外,约有宋人诗970首左右,《校证》判定《全宋诗》失收、误收、重出者合计约160首,差错率达15.1%。但《考证》称《全宋诗》已收,又仅见于《千家诗》(不见于《文集》及他书)中者,笔者未予覆核,相信其中一定会有相当数量的误收,今姑以正确计。因此,这个差错率是保守而偏低的;且未及作者小传的失误,如加上这二项,无疑其差错率要高得多。即使这样,已足以引起《全宋诗》编委会的高度重视。应象这样,对每一部使用较多的书逐一覆核。相信其结果会让编者深感震惊,例如《诗渊》,其差错率无疑会更高得多。小传和辑佚补遗乃《全宋诗》失误最多的“重灾区”,无疑也是订补的重中之重。

以上仅随意抽取极少量书就辑佚补遗情况进行复查,已存在令人难以置信的大量错讹和遗漏。如果扩大复查书的范畴,相信会有更多的发现。更重要的是:《全宋诗》正编的补遗辑佚仅收录了极少量佚诗。就其正编所涉及的书目看,相对于现有数以万计的文献资料而言,有待普查的量还极大。而且,零篇散句的搜集和辨别极为烦难。如果进行补编的编纂,建议先进行正编的全面修订,前提是广泛征求海内外学术界匡谬证讹、补遗的成果。再利用电脑编制已成书部分的人名索引(可检索到页)、篇目索引、字串索引(据说《全宋诗》早已有电子版,惟不知何以不能及早公之于学界),在这一基础上再进行补编的修纂。尽管笔者认为,补编的编纂难度远远超过正编,正编的修纂质量又十分糟糕,但还是殷切期望在正编修订的同时,建立卡片档案,反复考辨、核查,假以时日,一部附各种检索功能的文本和电子版《全宋诗》有望同时出版发行。对于目前刊行的《全宋诗》正编,笔者提醒学者和读者使用时一定要检核引用的原书,所幸均附以出处,这不失为《全宋诗》优于清编《全唐诗》的最大特点。

陈寅恪先生早就倡导的“以诗证史”法,实乃治学的不二法门,已被实践证明是“金针度人”的远见卓识。就《全宋诗》的编纂而言,亦亟需“以史证诗”,史、诗互证,这不仅体现在作者小传的撰写上,也体现在误收重出诗的判断上,还体现在辑佚补辑诗的辨析上。因此,宋史研究的功力于编者就尤为重要。如果编者对邓广铭先生提出的治宋史“四把钥匙”(职官制度、历史地理、年代、目录学)的学养更深厚些,关于小学(文字、训诂、音韵)及校勘、避讳、版本学方面的知识更宽泛些,功底更扎实些,工作更细致、严谨些,无疑其中的绝大部分失误是能够避免的。《全宋诗》正编的修订、完善及《补编》的续修,任重而道远,这或许需要几代学人的不懈努力。《全宋诗》编委会应有海纳百川的气度,热忱欢迎学界的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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