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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博簡《仲弓》「害近 矣」解之探析

2013-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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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博簡《仲弓》「害近 矣」解之探析

上博簡《仲弓》簡20,整理者釋作:

其咎。」仲弓曰:「今之君子,孚過 析,難以納諫。」孔子曰:「今之君子所竭其情、盡其慎者,三害近與矣。」[1]

整理者在編聯上作出如下的說明:「本簡長四十三.五釐米,三段綴合成整簡。現存三十七字,其中合文二。」[2]按圖版所示,此簡原分三段,第一段是「其咎……今之」,第二段是「之君子,……今之君」,第一段末端與第二段首端皆殘留墨跡,但字形如何,已無從辨認,整理者併合兩段殘簡,並補上原字(即「之」字),使文意互相連屬。第三段是「子……矣」。第二段末三字為「今之君」,與第三段首字「子」,剛好連成「今之君子」一詞,據此,整理者便把這兩段殘簡連綴起來。自這批楚簡公佈以來,不少學者對《仲弓》篇中某些簡文的編聯有不同的看法,但對這條簡文的綴合卻沒有提出任何異議。我們認為,這樣綴合第二及第三段簡文,似是而實非。(說詳下文)

在文字釋讀方面,「孚過 析」,整理者未釋。陳劍讀「孚」為「愎」,可從。「愎過」,意謂堅持過失,語見《呂氏春秋》。[3]「 析」之「 」,用作「捍」,此字亦見上博簡《曹沫之陳》,同作「 」形。李零即釋作捍。[4]至於「析」字,學者認為即「析言」,指「言詞荒謬」,似尚可商榷,但此字帶有負面的意思則可斷言。因此,「愎過捍析」作為「今之君子」的貶詞,是非常明顯的。

「今之君子所滐(竭)其情盡其慎者三害近 矣」,整理者讀為「今之君子所竭其情、盡其慎者,三害近與矣」,並懷疑「三害」就是《禮記.雜記下》的「三患」。[5]今按:整理者對「竭其情、盡其慎」的釋讀,無疑是確當的。事實上,這句話見於《禮記.禮器》,其文云:

君子之於禮也,有所竭情盡慎,致其敬而杖簦?忻蓝?亩?若。[6]

這條記文,意思是說君子行禮,表達方式多種多樣,但總的來說,就「禮之內心」[7]而言,就是要竭盡一己之真情實意,以致其恭敬。所謂「竭其情、盡其慎」,對君子行禮的表現,只有褒揚,了無貶抑之意,這是顯而易見的。從文意來看,就無從與所謂「三患」銜接了。有學者察覺如此句讀,殊不妥當,便以「三」字屬上讀,把這句話改讀為「今之君子所竭其情、盡其慎者三,蓋近與矣。」這個「三」字,是總括前文所說的「祭」、「喪」、「行」三者而言的。那麼,這句話就是說,君子所竭情盡慎,為的是要達到「祭」、「喪」、「行」之極致。「三」既屬上讀,則「害」字當讀為「蓋」。「害」用作「蓋」,常見於傳世文獻及楚簡,如上博簡《孔子詩論》等篇就有這種用例。[8]

接?要解決的是,「蓋近 矣」究竟是甚麼意思。整理者把「 」字,釋讀為「與」,但對其形構及字義卻沒有進一步解說。後來,陳劍把此字隸作「 」,如實地勾勒出該字之形構。陳劍雖對整理者的釋讀表示質疑,但並未提出新解。[9]也有學者讀「 」為「瞍」或「譽」[10]。我們認為,無論從字形還是文意來看,這兩種想法都不能自圓其說,難以使人信從。要掌握這句話的確切含意,必須?眼於整篇文章的脈胳,並從分析「 」字入手。這裏有一個關鍵詞,即「今之君子」。除了看似見於這段殘簡外,在現存的篇文裏,「今之君子」出現過兩次,一則曰「今之君子,愎過捍析,難以納諫」,再則曰「今之君子,使人不盡其悅」,都是仲弓的話,也都帶有貶意。[11]「今之君子」,指的是當時的政治領袖,是有政治地位的人的通稱,而不是孔子及其弟子所稱許的有德行者的專稱。孔子及其弟子對「今之君子」多所批評,指出他們各種失德的行為,這些評論常見於傳世文獻,如《論語.子路》載子貢問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視「今之從政者」為器識狹小之人。《大戴禮記.哀公問於孔子》記哀公問曰:「今之君子,故莫之行也?」孔子答曰:「今之君子,好色無厭,淫德不倦,荒怠傲慢,固民是盡,忤其眾以伐有道,求得當欲,不以其所。古之用民者由前,今之用民者由後。今之君子,莫為禮也!」《孔子家語.問禮》也紀錄了相近的言論。《孔子家語.王言解》記孔子曰:「今之君子,唯士與大夫之言可聞也。」凡此種種,足以證明,於孔子及其弟子心目中,「今之君子」在德行上都有不足之處,都是被貶抑的對象。讓我們回過頭來看整理者編為第20簡的這條簡文,第二段末尾數字原來是「孔子曰今之君」,殘缺的下一字無疑是「子」字,此下孔子就針對這些執政者作出批評,這也可以推知。而「竭情盡慎」帶有褒揚之意,那麼,第三段開首的「子」字,殘去的上一字無疑就是「君」字,但此處的「君子」與「今之君子」那種所謂君子,同名而異實,不能混為一談。因此,第三段不宜與第二段相接,也就不言而喻了。「君子所竭其情、盡其慎者三」的「三」字,與前文的「祭」、「喪」、「行」互相對應,文理分明。解決了上面的問題,「蓋近 矣」的疑難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郭店楚簡《性自命出》簡54中有云:「獨處而樂,有內 者也。」李零《郭店楚簡校讀記》說:「『內 』,此字與『禮』字的聲旁相似,參看上文簡15『禮』字。《六德》簡40、41、43有三個字從此,似應讀為『體』。」[12]今按:簡15「禮」字寫作「 」。《性自命出》諸簡中,「禮」字的這種寫法,還有數處,如簡2寫作「 」。實際上,郭店楚簡中「豊」字還有很多種寫法,綜合起來,大概有如下數種:「 」(《老子丙》卷10)、「 」(《五行》簡31)、「 」(《語叢二》簡1)、「 」(《語叢一》簡42)、「 」(《語叢三》簡36)、「 」(《語叢一》簡33)、「 」(《成之聞之》簡35)、「 」(《尊德義》簡23)、「 」(《尊德義》簡9)、「 」(《尊德義》簡29)、「 」(《性自命出》簡66)、「 」(《緇衣》簡24)。上列「豊」字的寫法,或繁或簡,但歸納起來,有兩個主體,即「 」與「 」,其他各形都由這兩個形體變化而成。與「 」兩相比照,不難發現,「 」、「 」、「 」諸形的上部分,大概就是「 」的省體,換句話說,「 」可視為「 」或「 」之繁化。郭店諸簡中,「體」字寫作「 」(《緇衣》簡8)、「 」(《緇衣》簡9)、「 」(《性自命出》簡17)諸形,右旁都作「 」形。豊,《汗簡》作「 」[13],石經古文作「 」[14],與楚簡同形。至於李零提及的《六德》中從「 」的那三個字,分別是「 」、「 」及「 」。前面兩個字形相同,可視為同一字,後面一字雖從「 」得聲,但形旁則不同,或是同音通假。[15]「 」字右下部分從。在楚簡中,從(或「殳」)諸字作此形者並不鮮見,如郭店簡中,「敗」即作「 」、「 」,再如「殺」亦作「 」、「 」,所從,構形與「 」無別。「 」剩餘部分,可視作「 」之省形,即省去其下面象豆形那個部分「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 」,從,豊聲,很可能是「 」字之異文。據此,《仲弓》簡文「蓋近 矣」的「 」,當讀作「體」,「體」、「禮」同聲旁,「體」、「禮」互訓,經典習見。[16]「蓋近 矣」也就是「蓋近禮矣」。在傳世文獻和出土楚簡裏,我們也可以找到不少相類的文例,如《論語.學而》載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遠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恭近於禮」,文意與《仲弓》所言尤為接近。郭店楚簡《性自命出》云:「愛類七,唯性愛為近仁,智類五,唯義道為近忠。惡類三,唯惡不仁為近義。」《五行》亦云:「善弗為亡近,德弗志不成,智弗思不得。」按照這種理解來通讀原文,「(君)子所竭其情、盡其慎者三,蓋近禮矣」也就文從字順了,原來的意思不過是說:有德行的君子,在祭、喪、行等三方面都能做到竭情盡慎,堪稱合禮了。這段話雖然不能與第二段「孔子曰今之君」相綴,但原來說不定也是孔子的話。最後,我們以《孔子家語.哀公問政》所載孔子的一段話作結,其文云:「上下用情,禮之至也。君子反古復始,不忘所由生,是以致其敬,發其情,竭力從事,不敢不自盡也,此之謂大教。」此與簡文所言,不無相通之處。

1] 見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上海:上海古籍,2003年),頁277。

[2] 見同上。

[3] 《呂氏春秋.似順》云:「世主之患,恥不知而矜自用,好愎過而惡聽諫,以至於危。」見陳奇猷《呂氏春秋校釋》(上海:學林,1984年),頁1637。

[4] 見《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四)》(上海:上海古籍,2004年),頁253。

[5] 見《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頁278。

[6] 見《十三經注疏.禮記疏》(台北:藝文印書館,1988年),頁459。孔穎達《疏》云:「當求諸於內有所求竭己情盡其戒慎致其恭敬而行至蘸晚槨!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