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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文选》类总集的编纂体例与选文范围

2013-01-06

《四库全书总目》卷186《文苑英华》提要云:

梁昭明太子撰《文选》三十卷,迄于梁初。此书所录,则起于梁末,盖即以上续《文选》。其分类编辑,体例亦略相同,而门目更为繁碎,则后来文体日增,非旧目所能括也。[26]

可见该书实承《文选》而作,编纂体例以《文选》为圭臬。

《唐文粹》是现存最早的断代诗文总集,有《四部丛刊》影印《重校正唐文粹》本等。该书系姚铉(968-1020)在《文苑英华》的基础上,精选唐代诗、赋、文作品,历经10年,于真宗大中祥符四年(1011)编纂而成。初名《文粹》,重刻时题《唐文粹》,后人因之。全书100卷,收录古体诗961首,赋、文1104篇,不取近体诗、骈文和律赋。姚铉《唐文粹序》云:

今世传唐代之类集者,诗则有《唐诗类选》、《英灵》、《间气》、《极玄》、《又玄》等集,赋则有《甲赋》、《赋选》、《桂香》等集,率多声律,鲜及古道,盖资新进后生干名求试者之急用尔。岂唐贤之文,迹两汉,肩三代,而反无类次,以嗣于《文选》乎?铉不揆昧懵,遍阅群集,耽玩研究,掇菁撷华,十年于兹,始就厥志。得古赋、乐章、歌诗、赞颂、碑铭、文论、箴议、表奏、传录、书序,凡为一百卷,命之曰《文粹》。以类相从,各分首第门目,止以古雅为命,不以雕篆为工。故侈言蔓辞,率皆不取。[27]

由此可见,该书亦矢志上承《文选》,“以类相从”,分体编纂唐代诗、赋、文作品。此书在宋代的影响比《文苑英华》广,周必大(1126-1204)谈到《文苑英华》“印本绝少”,因其“卷帙浩繁,人力难及,其不行于世则宜”,而《唐文粹》“由简故精,所以盛行”[28]。

《宋文鉴》为南宋秘书郎吕祖谦(1137-1181)编纂,有《四部丛刊初编》影印本《皇朝文鉴》等。该书以江钿(约1095-1175后)《文海》为本[29],重加芟补,始于孝宗淳熙四年丁酉(1177)十一月,成于次年(1178)十月,淳熙六年(1179)正月赐名曰《皇朝文鉴》[30],后人通称《宋文鉴》。全书150卷,收录宋南渡以前作家200余人,诗、赋作品1100余篇,文1400余篇。该书分体编录,编纂体例亦多本《文选》,吕祖谦《奉圣旨铨次札子》云:

寻将秘书省集库所藏本朝诸家文集,及于士大夫家宛转假借,旁采传记它书,虽不知名氏,择其文可录者,用《文选》《古诗十九首》例,并行编纂。[31]

可为一证。周必大(1126-1204)《皇朝文鉴序》评其各体文的选录标准时说:

古赋诗骚,则欲主文而谲谏;典策诏诰,则欲温厚而有体。奏疏表章,取其谅直而忠爱者;箴铭赞颂,取其精悫而详明者。以至碑记论序、书启杂著,大率事辞称者为先,事胜辞则次之;文质备者为先,质胜文则次之。复谓律赋经义,国家取士之源,亦加采掇,略存一代之制,定为一百五十卷。[32]

因此历代对此书都颇为推崇。

南宋魏齐贤(生卒年未详)、叶棻(生卒年未详)编纂《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110卷,有《四库全书》本等。该书选录范围从北宋扩展到南宋中期陆游(1125-1210)、杨万里(1127-1206)、辛弃疾(1140-1207)、陈亮(1143-1194)、叶适(1150-1223)等人的诗文,可视为《宋文鉴》的续编。但是该书所收作品以四六文为主,表、启、书、疏等应用文体占绝大多数篇幅,诗、赋只收1卷,因此本文不予分析。清庄仲方(1780-1857)编纂《南宋文苑》70卷,有清光绪十四年(1888)江苏书局刊本。该书上继《宋文鉴》,收录南宋诗文作家300余家,作品1700余篇,分文体为55类,除了缴指挥、进故事、经筵进义、祈谢文、史断等几类罕见的文体以外,其余文体及其排序均与《宋文鉴》大略相近[33]。因此,本文亦不将该书取作分析文本。

《元文类》原名《国朝文类》,有《四部丛刊初编》影印明嘉靖十六年(1537)晋藩刻本等。该书为元翰林待制苏天爵(1294-1352)编纂,历时20年始成,刊于惠帝元统二年(1334)。全书70卷,收录元初至中叶作家162人,诗文作品800余篇。陈旅(生卒年未详)《国朝文类序》云:

翰林待制赵郡苏天爵伯修,慨然有志于此。以为秦汉魏晋之文则收于《文选》,唐宋之文则载于《文粹》、《文鉴》,国家文章之盛,不采而汇之,将遂散轶沉泯,赫然休光弗耀于将来,非当务之大缺者欤?乃搜摭国初至今名人所作,若歌诗、赋颂、铭赞、序记、奏议、杂著、书说、议论、铭志、碑传,皆类而聚之。积二十年,凡得若干首,为七十卷,名曰《国朝文类》,百数年文物之英尽在是矣。[34]

则其上承《文选》、《唐文粹》、《宋文鉴》,将元代之文“类而聚之”的编纂意图,昭然若揭。在《元文类》之前,收录元人诗文作品的总集有周南瑞(生卒年未详)《天下同文集》50卷,刘将孙(1257-?)序于大德八年(1304),有《四库全书》本。该书亦承《文选》一脉而作,分文体为28类,大抵未出《元文类》的范围[35],故本文不选为分析对象。

《明文衡》为明翰林院侍讲学士程敏政(1445-1499)编纂,有《四部丛刊》影印明嘉靖间卢焕刻本《皇明文衡》等。全书98卷,补缺2卷,收录明洪武(1368-1398)至弘治(1488-1505)年间诗文作品1121篇,体例略本《文选》,按文体编录。此外,明人编选的当代诗文作品总集,尚有汪宗元(1530-1570)《皇明文选》(嘉靖三十三年[1554]序刻本),张时彻(1500-1577)《皇明文苑》(嘉靖四十三年[1564]刻本)、《皇明文范》(万历间刻本),张士瀹(生卒年未详)《国朝文纂》(隆庆六年[1572]吴梦铜活字印本),何乔远(万历十三年进士)《皇明文徵》(崇祯四年[1631]自刻本),陈仁锡(?-1634)《明文奇赏》(天启三年刻本)等。这些总集,有的专收赋作与文章,不收诗篇[36],有的分体编录体例与《明文衡》相类似[37],因此本文均不取作分析对象。

《文章辨体》为明左副都御史吴讷(1372-1457)编纂,刊刻于英宗天顺八年(1464)。全书50卷,外集5卷,收录先秦至明初诗文作品,分体编录。吴讷《文章辨体凡例》云:

文辞以体制为先。古文类集今行世者,惟梁《昭明文选》六十卷、姚铉《唐文粹》一百卷、东莱《宋文鉴》一百五十卷、西山前后《文章正宗》四十卷、苏伯修《元文类》七十卷为备。然《文粹》、《文鉴》、《文类》,惟载一代之作;《文选》编次无序……独《文章正宗》义例精密……然每类之中,众体并出,欲识体例,卒难寻考。故今所编,始于古歌谣辞,终于祭文,每类(按,“类”疑为“体”之误)自为一类,各以时世为先后,共为五十卷。[38]

然则其书遵循“每体自为一类,各以时世为先后”的编纂体例,亦为《文选》之流裔。

《文体明辨》为明左给事中徐师曾(1517-1580)编纂,系在吴讷《文章辨体》的基础上加以增益,始嘉靖三十三年(1554)春,迄隆庆四年(1570)秋,历十七年而后成书[39]。徐师曾《文体明辨序》云:

《辨体》为类五十,今《明辨》百有一;《辨体·外集》为类五,今《明辨》附录二十有六;进律赋、律诗于正编,赋以类从,诗以近正也。[40]

全书共84卷,收录上古至明初诗文作品,条分缕析,不厌其详。明清之际贺复征(1600-1646后)编纂《文章辨体汇选》780卷[41],以《文章辨体》与《文体明辨》二书为蓝本,“别类分门,搜罗广博”,分文体至122类。但一者因为该书不收诗赋,二者“其书秘存抄本,传播甚稀”[42],对总集分类影响甚微,故本文不单独罗列,间或用以与其他总集相对照。

《明文在》100卷,清薛熙(康熙间人)编,有康熙三十二年(1693)古渌水园刻本。该书仿《文选》体例,分体选录明人诗文作品2000余篇,各体之中,所选文章又以类相从。

此外,清乾隆间张廷玉(1672-175)等奉旨编纂《皇清文颖》124卷,有《四库全书》本。该书虽意在继武《唐文粹》、《宋文鉴》、《元文类》,但是该书在编纂体例上另起炉灶,将文集与诗集分列,先文集,后诗集,而且“诸体未能悉备,与《文粹》诸编,体裁小异”[43],因此本书不作论列。至于清代姚鼐(1731-1815)《古文辞类纂》74卷、曾国藩(1811-1872)《经史百家杂钞》26卷、吴曾祺《涵芬楼古今文钞》100册等总集,虽然也兼收诗文,分体编纂,但在编纂方法上与《文选》分道扬镳,采取的是合并同类、以简驭繁的方法,故本文均不作详细论列。

综考上述诸总集,虽然都是按文体分类编纂的,但所区分的文体,各书不尽相同。《文选》分文体为39类[44],《文苑英华》分为39类[45],《唐文粹》分为26类[46],《宋文鉴》分为60类,《元文类》分为43类,《文章辨体》分为59类[47],《明文衡》分为41类,《文体明辨》分为127类[48],《明文在》分为46类。各书文体分类对照情况,详见本文后附录《历代〈文选〉类总集文体分类对照表》。

三、历代《文选》类总集的选文范围

从总体上看,《文选》类总集的选文范围,大致不出《文选》所厘定的狭义之“文”的界限,但是略微有所增损。

《文选》之“文”与挚虞《文章流别集》所谓“文章”,应有密切关系。挚虞《文章流别集》所谓“文章”,究竟包括哪些文体,因为原书已佚,无法详考。但从现存《文章流别论》的逸文中,我们可以看出,该书所收录的“文章”,至少包括诗、赋、颂、七、箴、铭、诔、哀辞、解嘲、应宾、连旨、应间、碑等13种文体[49]。早于挚虞,曹丕(187-226)约作于东汉建安二十二年(217)的《典论·论文》称:“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其所论之“文”(即“文章”),包括奏议、书论、铭诔、诗赋等4类8种文体:

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50]

与挚虞大致同时,陆机(261-303)约撰于西晋永宁元年(301)的《文赋》云[51]:

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碑披文以相质,诔缠绵而凄怆,铭博约而温润,箴顿挫而清壮,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奏平彻以闲雅,说炜晔而谲诳。[52]

他论及的“文”,包括诗、赋、碑、诔、铭、箴、颂、论、奏、说等10种文体。总起来看,上述诸人所论及的文体,大都是抒情性、说理性、实用性的各种文体,叙事性文体仅陆机所列“碑”一种。这大致可以反映出汉末至魏晋近100年中人们对“文”或“文章”的构成的基本看法,这一基本看法无疑成为当时人们编纂总集的基本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