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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亦仙亦凡:唐传奇小说女性形象审美特征的道教底蕴

2013-01-04

唐传奇小说中的女性另一带有仙味特点是超越常人的见识和本领。从道教的角度看,以女子之谋略与胆识为男子成功的帮助,暗合了道教的阴阳合和思想。道教素有推祟妇女的才能与识见的传统。除了重阴的思想基础外,由于妇女本身在道派组织建设中有特殊的地位与作用,道教一直十分看重女子的才能。早在汉末及三国道教组织建设初期,女性的特殊作用即已显示出来。据《三国志》卷三十一载,五斗米道到了第三代传人张鲁时期能够获得较快的发展,拥有较大实力,有赖于张鲁之母卢多方活动。当张鲁之父死后,卢氏虽守寡,却活动频繁,她能“行鬼道”,“又有少容,常往来于焉家”。由于其母的宗教与社会活动的作用,张鲁深受汉鲁恭王后裔刘焉的器重,焉委之以督义司马官衔,使驻扎汉中。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张鲁实行政教合一的政策,扩充队伍,以致形成了割据汉中、与曹操抗衡的局面。张鲁后来失败,他的母亲进入了神仙行列,《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卷二有卢氏之传,谓之于阳平山“白日飞升”。《墉城集仙录》记张道陵妻孙夫人:“天师自鄱阳人嵩山,得隐书,制命之术能能策召鬼神。时海内纷扰,在位多危;又文道凋丧,不足以拯危佐世。年方五十,方修道及丹成,又二十年,既术用精妙,遂入蜀游诸名山,率身行教,夫人楱身江表,道化甚行,以冲帝嘉元年乙酉到蜀,居阳平,化錬金液九丹,依太一元君所授黄帝之法,积年丹成,变化飞升,无所不能。以桓帝寿二年丙申九月九晶与天师于阆中云台化白日升天。”(卷六)由此看来,孙夫人也是参与了早期道教活动的。道教的重要教派上清派的始创者魏华存也是女性。道教还特别信仰女性的特异功能。葛洪的《神仙传》卷七中记载了大量相关的故事,如程伟妻能以意念招致布匹,为其夫备其服饰。到后来,关于女子特异功能的故事更是广为流传,何仙姑轻身疾走,郑仙姑能做无米之炊,张仙姑的发气攻疾……这些故事无疑加重了对于女性的特异功能的神秘想象。 展示妇女的才华见识,或是某种特殊的本领,是唐传奇小说所津津乐道的内容。任氏、李娃,以自己的见解与努力帮助丈夫功成名就,或者在关键时候对丈夫指点迷津,是唐传奇小说常见的结构,李娃先是与老鸨一起骗荥阳生的钱财,后见荥阳生因此而穷困潦倒,不忍之心顿起,毅然离开老鸨,亲自服侍照顾,待其身体调养好后,开始安排荥阳生的人生道路,荥阳生因祸得福,有了李娃在人生道路的关键时候的指点,从此仕途顺利,官运亨通,子孙隆盛。李娃不仅有善良、温情的一面,她之可贵,还在有于对局面准确的判断,对机会恰如其分的把握的能力,阳刚之男子得阴柔之女子相助,然后通达顺畅,这正是道教所谓“阴阳相与合,乃能生。”又如苏鹗《杜阳杂编》所记唐元载妻蕴秀,当元载未曾发达时,鼓励他发奋向上,后来元载贵为宰相又是其妻写诗规劝:“楚竹燕歌动画梁,春兰重换舞衣裳。公孙开馆召嘉客,知道浮荣不久长。”《旧唐书·元载传》称其妻“素以凶戾闻”,与苏鹗所写不同,苏鹗在创作传奇小说时,不记她闻名的凶悍,而显其高远的见识,显然是有意突出女子的才能识见。唐散文大家杜牧记一窦氏烈女,名桂娘,也是有勇有谋,且“美姿色,读书甚有文”。此女为李希烈宠信,有远见卓识,早早提出愿为李希烈拉拢部将陈仙奇,后来李希烈暴死,其子不发丧,想自己取而代之,桂娘设法将李希烈暴死的信息传达到陈仙奇那里,陈仙奇带领部将要求见李希烈,逼迫其子公布李希烈的死讯。此文也是在实有其事的基础上有所修改,修改的结果是突出了桂娘的智谋。传奇小说中的女性如任氏、李娃、杨娼等出身娼门的女子不仅节操高洁,可叹可敬,且识见超凡脱俗。

还唐传奇小说常常渲染来源于道教的异行奇术,将其作为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薜用弱《集异记》中的侠女,假托贾人妻与王立同居,生一子,后来为报仇离开了王立:“忽一夜归,意态遑遑,谓立曰:‘妾有冤仇,痛缠肌骨,为是深矣。伺便复仇,今乃得志,便须离京,公其努力。此居处,五百缗自置,契书在屏风中。室内资储,一以相奉。婴儿不能将去,亦公之子也,公其念之。’言讫,收泪而别。立不可留止,则视其所携皮囊,乃人首耳。立甚惊愕。其人笑曰:‘无多疑虑,事不相萦。’遂挈囊逾垣而去,身如飞鸟。立开门出送,则已不及矣!方徘徊於庭,遽闻却至,立迎门接俟,则曰:‘更乳婴儿,以豁离恨。’就抚子,俄而复去,挥手而已。立回灯褰帐,小儿身首已离矣。”这段描写中妇人的奇行异术与柔弱之心相缠杂,神秘而诡异。“估客女”谢小娥,为替父夫之报仇,乔装为男人,到仇人家作佣人,励精图志,经过二年的时间,终于遂志,手刃仇家。谢小娥年方十四即遇此大祸,她处乱不惊,根据自己的梦境,寻找仇人的线索,显示出惊人的智慧与勇气。谢小娥的报仇行动,皆是遵循她的梦境的提示,神秘而又玄妙。

奇行异术使小说具有神奇瑰丽的审美风度,女性的独特心理又使它婉约纤秾,唐人小说的“诡设”可谓深矣。这几乎成了唐传奇塑造女性形象通用的格式,一边是与现实生活迥然有别的神奇的法术和行迹,一边是纤秾婉丽的女性特征,唐传奇小说家们深沉地沉浸于这瑰丽与幽隐、豪放与婉约的组合之中,创造出了一个个出色的女性形象。

如果说唐传奇小说妇女形象的美貌与才干源自于道教的重阴思想和神仙观念,使其具有超凡脱俗的意味,她们身上体现出的正统的伦理道德规范则显示出道教立足现实、重视感性生活的一面,敷衍出凡俗的色彩。

道教的伦理道德观念“同传统的世俗伦理的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它假神的名义,把以忠、孝为轴心的‘三纲五常’道德规范说成是神的旨意,用宗教特有的方式神化世俗封建伦理,借神的权威要求人们恪守各种适合于封建统治秩序的道德规范”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道教发展变化的历史,实际上就是一个不断地吸收儒、佛的思想观念的历史。儒家所看重的忠孝观念,在《太平经》中就被着重强调,如“旦夕忧念君王”,以做忠臣孝子为“上善”,不忠不孝则是不可饶恕的:“子不孝,弟子不顺,罪皆不与于赦”。葛洪在《抱朴子》的《对俗篇》中引《玉钤经》说:“立功为上,除过次之。为道者以救人危使免祸,护人疾病,令不枉死,为上功也。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仕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也。”将儒家的忠孝仁义和顺作为修仙证道的先诀条件。到唐代,统治者实行儒、道、释三教并融的政策。《大唐新语》卷一一载高祖主持辩论:“高祖尝幸国学,命中徐文远讲《孝经》,僧惠乘讲《金刚经》,道士刘进嘉讲《老子》。诏陆德明与之辩论。于是诘难锋起,三人皆屈。高祖曰:‘儒、玄、佛义,各有宗旨,刘、徐等并各当今杰才,德明一举而蔽之,可谓达学矣。’赐帛五十匹。”陆德明是经学大家,以他为三教讲论的评判,以儒学统摄佛、道的态度明显。又,张九龄《贺论三教状》记:“右伏奉今日墨制,召诸学士及道、僧讲论三教同异。臣闻好尚之论,事踬于偏方;至极之宗,理归于一贯。非夫上圣,孰探要旨。伏惟陛下道契无为,思该玄妙,考六经之同异,诠三教之幽赜,将以降照群疑,敷化率土。屏浮词于玉殿,辑精义于金门。一变儒风,再扬道要。凡百士庶,罔不知归。臣等幸侍轩墀,亲承至训,忭跃之极,实倍常情。望宣付晚馆,谨奉状陈以闻。谨奏。”张九龄说考论三教同异是“理归于一贯”,最后会“一变儒风,再扬道要”,讲论的目的在于实现朝廷的教化,结果会三教同归于儒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