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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亦仙亦凡:唐传奇小说女性形象审美特征的道教底蕴

2013-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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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亦仙亦凡:唐传奇小说女性形象审美特征的道教底蕴

论文关键词 唐传奇小说;女性形象;道教

论文摘要 唐传奇小说中亦仙亦凡的女性形象的底蕴是道教,超凡脱俗、精妙绝伦的美貌与道教的尊崇女性、神仙观念相联系,识见卓越的女性反映出道教对女性才华与作用的重视,道教诡谲的奇行异术成为塑造人物形象的手段,唐传奇小说中女性形象与正统的道德伦理相符合的色彩,则显示出道教的立足现实、重视感性生活的宗教特质。

中国古代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最早是汉魏小说中的神仙、精怪,到了明清世情小说则大量出现直接甚至疯狂地追求感官享乐、好色淫荡的极端女性,有一个从仙到凡的变化和发展,在这样的转化中,唐传奇小说中亦仙亦凡的女性形象,具有承上启下的意义。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发展轨迹,与道教契入社会生活方式的演变相因相附,唐传奇中亦仙亦凡的女性,是唐代浓厚的崇道氛围的审美表现。

传奇小说所写妇女形象,不论是仙女,还是平民女子、豪侠女,或是娼妓,共同的特征是美貌绝伦、聪明伶俐。李娃“妖姿要妙,绝代未有”,窦玉“年可十八九,妖丽无比”,本来渲染主人公的美貌是小说家常见的手法,但在唐传奇小说中这却与道教有着特殊的联系。

唐代女性求道是一特殊的社会现象,各种身分、阶层的女性放弃世俗生活,转而慕道、求道、人道,与道门相联系的女性包括了公主妃嫔、贵族妇女、闺阁千金、贫女侍儿。武则天女太平公主,睿宗女金仙公主、玉真公主,玄宗女寿安公主,代宗女华阳公主,宪宗女永嘉公主、永乐公主,穆宗女义昌公主、安康公主等都曾为女冠。公主人道,贵族小姐也频频效仿。元代赵道一编修的《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后集》云:“蔡寻真,侍郎蔡某之女也。李腾空,宰相李林甫之女也。二人少有异越,生长富贵无嗜好。每欲出家学道,父母不能夺其志。唐德宗贞元中,相友人庐山寻真。”《唐代墓志汇编续集》选载有女道士冯得一的事迹,云其是“赠工部尚书昭泰之孙,鸿胪卿绍烈之季女”,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偏偏“炼骨道成,玄根厌世”,“精五千之玄理,明六一之丹方”,最后成了五通观威仪和观主,一个标准的道门领袖,在民间,白日飞升的华阳谢自然、尸解成仙的南海卢媚娘、鹤飞尘外的庐山梁洞微、服食云母的广州何仙姑的故事广为流传。

从公主到民间女子都纷纷人道,就不是生活所迫而是时尚使然,说明唐代女子以修道求仙为人生理想,人们也以超凡绝世的神仙来衡量、要求女子。陈寅恪先生重视女性观念与神仙之间的联系,他认为《莺莺传》的别名为“会真记”已经反映出唐人常将道教神仙与女性形象相联系:“其实‘会真’一词,亦当时习用之语。庄子称关尹老聃为博大真人,后来因有真诰真经诸名。故真字即与仙字同义,而‘会真’即遇仙或游仙之谓也。又六朝人又侈谈仙女杜兰香萼绿华之世缘,流传至于唐代,仙之一名,遂多用作妖艳妇人,或风流放诞之女道士之代称,亦竟有以之目倡妓者。”在封建社会里人们很难自由地追求情感,将美好的女子与天上的神仙相联系,也算是情感的虚幻实现吧。

女仙,最明显异于常人之处就是长生不死,能够永远保持人一生中最美好状态,因此青春而貌美是道教女仙最有诱惑力的地方,也是道教所竭力宣扬和突出的。杜光庭在《墉城集仙录》中就花了大量的笔墨来描绘女仙超凡脱俗的美丽,既迎合了一般人的审美心理,又形成了女仙不同于男性神仙的表相特征。在较早的传说中,西王母的形象十分可怕,《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说:“有人,戴胜,虎齿,豹尾,穴处,名日西王母;”《山海经·西山经》又说:“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此时的西王母是一位半人半兽的凶杀女神,杜光庭先说这“非王母之真形也。”真正的西王母是:“乘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麟,带天真之策,佩金刚灵玺。黄锦之服,文彩明鲜,金光奕奕。腰分景这剑,结飞云大绶。头上大华髻,戴太真晨缨之冠,蹑方琼凤之履,可年二十许,天姿噫蔼;灵颜绝世,真灵人也。”道教思想有重阴的倾向。道教认为,“道”是万物的本源,由道而生成混沌之气,混沌之气又分为阴阳二气,二气交融,而生成宇宙万物,从阴阳合谐出发,重视阴柔的作用,是一种主阴的思想:“从某种意义上说,老子的哲学就是一种女性的哲学。”《太平经》认为自然界有天有地,人类社会有男有女,这都是阴阳之道的不同体现,女性作为人类社会中阴的象征,也一样是道的体现,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作用。而且,正是因为天地的阴阳而生生不息,人类有男女而延续生命:“天下凡事,皆一阴一阳,乃能相生,乃能相养,一阳不施生,一阴并虚空,无可养也;一阴不受化,一阳无可施生统也。”道教的女仙祟拜,是象征着对天地宇宙之根本的把握,对现实局限的超越,对生命的热情肯定,是在特定的宗教背景下设置的理想的人生境界。

《墉城集仙录》是宗教著作,目的在于宣传道教的神仙思想,世俗生活中的传奇小说对女性超凡脱俗美貌的描写,透露出道教对文人的人生观念、审美理想、生活情感和思维方式的濡染。女性之美来源于神仙。《游仙窟》中,男主人公以崔十娘的容貌用骈文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赞美后总结道:“向见称扬,谓言虚假,谁知对面,恰是神仙,此是神仙窟也。”如写杨贵妃之美,就是“鬓发腻理,纤秾中度,举止闲冶,如汉武帝李夫人。别疏汤泉,诏赐藻堂,既出水,体弱力微,若不任罗绮。光彩焕发,转动照人。”俨然下凡的仙女。《霍小玉》中,李生初见小玉“但觉一室之中,若琼林玉树互相照顾,转盼精彩射人。”《莺莺传》描写张生初见莺莺,为莺莺的“颜色艳异,光辉动人”而震惊,“自是惑之”。在热情洋溢的对美貌的赞美背后,是对于克服现实世界的局限的神仙世界的向往,是浸润着道教情怀的审美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