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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魏晋南北朝送别诗的审美内涵

201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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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魏晋南北朝送别诗的审美内涵

论文关键词:送别诗 魏晋南北朝 忧患意识 审美内涵

论文摘要:魏晋南北朝时期,送别诗得到较大发展,不仅专门以送别为主题的诗歌多了起来,而且由于社会的极度动荡,玄学的兴起,以及山水诗的兴盛,此时的送别诗呈现出独特的审美内涵。

重团聚、怨别离,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心理。古人说:“悲莫悲兮生离别”(屈原,《九歌》)“有别必怨,有怨必盈。”“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江淹,《别赋》)古代交通不发达,每有行旅,动辄经年累月,别易会难,因而离别更为“古人所重”(《颜氏家训》语)。士大夫们在送别时,不仅是备酒饯行,折柳相送,而且常常写诗送给行者(送别),或留给居者(留别),作诗表达自己的离情别绪。诚如钟嵘所说:“若乃……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蠕妇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归……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诗品序)))故国乡土之思,骨肉亲人之念,挚友离别之感,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弦”,“离别”也就自然成为我国古典诗歌中一个重要的歌咏内容。

早在春秋时期,《诗经》中便有了送别内容的诗,如《大雅·蒸民》《秦风·渭阳》;战国时屈原虽然没有写过专门的送别诗,但在诗中不止一次地写到送别的内容:“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九歌·河伯》)“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九歌·少司命》)汉代时有无名氏假托李陵送苏武南归时所作《李陵录别诗二十一首》,可以说也是一组送别诗,在诗中抒发了面对友人离去时的依依惜别之情,感情饱满而又沉重。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从先秦到两汉时期,与送别内容相关的诗歌一直是不绝如缕的,但是,它并没有形成一个相对固定的题材领域,其作者也多不可考。

然而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诗人们创作意识的觉醒和对自我的定位,加上这一时期社会的动荡乱离,送别诗得到了较大发展,不仅数量大大增加,而且作者也大多可考,更重要的是从题材上也突破了传统的游子思妇离愁别绪的局限,将个人的离愁与社会、时代紧密联系起来,视野更开阔,境界更高远。如魏陈思王曹植作《赠白马王彪》,抒发了不能与白马王曹彪同行的悲愤心情;“建安七子”之一的王架作《赠蔡子笃诗》,抒发了客中送客的离情;晋人孙楚作《征西官属送于陆阳侯作诗》,抒写了与故人离别远行的悲伤。到了南北朝时期,送别诗不仅数量增多,而且在诗题中开始标明“饯”或“送”的字样,如南朝宋刘骏《幸中兴堂饯江夏王诗》,齐王融《饯谢文学离夜诗》、阴铿《江津送刘广禄不及诗》等均在诗题中标出了诗歌的题旨。不仅如此.魏晋六朝时期社会的极度动荡.玄学的兴起,以及山水诗的兴盛,又使这时的送别诗呈现出独特的审美内涵。

一、社会时代感强烈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乱世”,在这近四百年间,除了西晋的短暂统一外,中国一直处于分裂、动荡之中。王朝更迭带来的争斗,以及南北朝对峙带来的相互攻伐,使这一时期战乱不断,少有宁日。战乱使许多人丧生,也带来了饥懂瘟疫和大规模的人口迁移,这些都深深地影响了文人的心态与精神风貌。尤其是战争所造成的大量的人口死亡,使心灵敏感的作家和文人普遍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命运的多变难卜,人生的祸福无常,以及生命个体面对多变的时代风云时的无能为力,因而这时的送别诗突破了游子思妇离情别绪的局限,把个人的生活与广阔的社会背景联系起来,除了表现亲友离去的依依惜别之情、殷殷劝勉之意外,还表现了由于故人离去所触发的恋国思乡之情,对社会对国事的关注,以及动乱中对个体生命的忧患意识,等等。如“郁纤将何念,亲爱在离居”“仓促骨肉情,能不怀苦辛”“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曹植,《赠白马王彪》),“及子同寮,生死固之。何以赠行,言授斯诗。中心孔悼,涕泪涟而。磋尔君子,如何勿思”(王架,《赠蔡子笃诗》),“历捻共追随,一旦辞群匹。复如东注水,未有西归日”(何逊,((}Iw行与故人游夜别》)等都写出了临别之际与友人分手时的悲苦惆怅之情。沈约的《别范安成诗》:“生平少年日,分手易前期。及尔同衰暮,非复别离时。勿言一蹲酒,明日难重持。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更是写出了暮年之别难以再会的悲苦之J清,真挚深厚,动人心扉。社会的动乱使众多的文人被迫长期的留居异地或他国,看到友人返归,在为之感到庆幸的同时,不能不触发起自己的思乡或思国之情。如王架的《赠蔡子笃诗》,诗人与蔡子笃在东汉末年中原军阀混战动乱连年之际,避乱荆州,一同依附在刘表门下,而如今蔡子笃得以返乡任官,自己却不得不继续留居异乡,那种强烈的怀归忧思可想而知,“虽则追慕,予思周宣。瞻望东路,惨J沧增叹”,对友人的归去充满了无限的羡慕,但在这送别之际又不能尽情地流露出来。遥遥眺望着故人归去的这漫漫长路,诗人在忧愁悲伤之中又不禁增添了无穷的慨叹。而庚信的《重别周尚书》:“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唯有河边雁,秋来向南飞。”空旷绝远、荒凉凄清的环境和北雁的南飞烘托出由于故人南归所引发的诗人对故国的深深怀念之情。在送别诗中,诗人并没有把感情仅仅局限在个人伤感上,同时也把目光投向了广阔的社会现实,对连年的征伐、社会的残破、国家的危难、民生的疾苦等现象也进行了描写。虽然这只是作为背景而描绘的一个侧面,但这些都是当时社会现实的一个真实的写照,也能够反腆出诗人们悲天悯人的巨大情怀。如“洛阳何寂 寞,宫室尽烧焚。垣墙皆顿僻,荆棘上参天。不见旧首老但睹新少年。侧足无行径,荒畴不复田”,“中野何萧条,刁里无人烟。念我平常居,气结不能言”(曹植,《送应氏》类一),“蔚矣荒涂,时行靡通”,“悠悠世路,乱离多阻”(l聚,《赠蔡子笃诗》),都曲折地反映出战乱给人民造成合 巨大灾难,反映出诗人对人民苦难的深切感慨和同情而刘馄在他的《答卢湛诗并书》中,不仅对西晋的横遭几运哀痛不已:“厄运初遴,阳艾在六,乾象栋倾,坤仪井覆。横厉纠纷,群妖竞逐。火燎神州,洪流华域。彼黍禅离,彼樱育育。哀我皇晋,痛心在日”,而且为他在国破易亡之际,不能尽忠尽孝而罪己:“咨余软弱,弗能负荷。社衅仍彰,荣辱屡加。威之不建,祸延凶播。忠陨于国,孝效于家。斯罪之积,如彼山河。斯衅之深,终莫能磨”,感榨悲壮而沉痛。

二、生命忧患意识浓厚

魏晋六朝时期,社会的动乱、瘟疫的流行、自然灾霍的频仍,使得生命显得异常的脆弱,人或旬月而死,或多壮而亡;或亡于病逝,或卒于战祸;或今日一起游宴,再日竟为鬼录;甚或数年之间,亲故便多亡逝。“死者相袭,五垄相望”,“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J人肠”(曹操,《篙里行》)的现状连豪气万丈横架赋诗的英雄曹操也忍不住磋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短歌行》)生命的死亡展示得如此修烈。谁能把握生命?又有谁能留住生命?生命的迅速消迹催人觉醒,魏晋时人正是在如此惨烈的死亡面前开始觉醒,开始透悟到人生如朝露的生命内涵。“我们念魏晋人的诗,感到最普遍最深刻最激动人的,便是那在诗中充演了对时光飘忽和人生短促的思想和感情”(王瑶,《中古文学论集·文人与药》),更何况又是在离别的感伤之际,这种对生命的忧患意识表现得会更加强烈。“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自顾非金石,咄咄令人悲”,“人生处一世,取若朝露稀”,“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曹植,《赠白马王彪》)。兄长的速然离世震撼着诗人的心灵,人非金石,又怎能不死,人生的变故是那样的突然,谁也无法阻拦,生命不仅必然死亡,而且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清时难屡得,嘉会不可常。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曹植《送应氏》其二),这又怎能不让人为生命焦虑、心悲呢?

三、离情与玄理的和谐之美

自魏晋以来,在哲学思想领域玄学兴起,西晋时更是盛极一时,清谈玄理成为当时非常流行的社会风气。降及东晋,玄风仍盛而不衰,加之佛学流行,玄佛合流,整个文坛也为玄风所笼罩,“永嘉时贵黄老,尚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然寡欲。爱及江表,微波尚传,孙绰、许询、桓、庚诸公,诗皆平典,以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钟嵘,《诗品序》)。受这种创作风气的影响,诗人们也把自己的玄学素养在送别诗中展现出来,如孙楚《征西官属送于陆阳侯作诗》:“晨风飘岐路,零雨被秋草。倾城远追送,饯我千里道。三命皆有极,咄u}安可保。莫大于荡子,彭腆犹为夭。吉凶如纠绳,忧喜相纷绕。天地为我炉,万物一何小。达人垂大观,诫此苦不早。乖离即长臀,惆怅盈怀抱。孰能察其心,鉴之以苍昊。契在今朝,守之与偕老。”时西晋征西将军扶风王司马骏将远行,孙楚为其参军,随侍同行,乃记述属下官员相送于陆阳候亭之作。但是综观全诗,涉及离情者,仅发端两联,从“三命皆有极”以下,所云荡子为寿、彭腆为夭、凶吉纠超、忧喜无端、达人大观,诫此当早等语,尽是玄言玄理。这类送别诗将离情与玄理合并为一体,把抒写离情别恨作为体验人生的重要机会和媒介,用深奥的玄谈来超越别离的痛苦,借谈玄论理表达出对人生无常、聚散离合的达观和超脱。

四、渗透着山水自然之美

东晋后期以后,“庄老告退,山水方滋”(刘册,《文心雕龙·明诗》),山水代替了玄言成为诗歌的重要题材,对景物的描写成为此时送别诗的重要成分。如“云去苍梧野,水还江汉流”(谢眺《新亭诸别范零诗》),以云去水流来寄托自己的离思之情;“桂水澄夜氛,楚山清晓云。秋风两乡愁,秋月千里分”(范云,《送沈记室夜别诗》),以去留两地的景色之清澄美好,衬托出友情之温馨离别之感伤。东晋大诗人陶渊明有一首《于王抚军座送客》:“秋日凄且厉,百卉具已排。爱以履霜节,登高饯将归。寒气冒山泽,游云倏无依。洲诸四缅邀,风水互乖违。瞻夕欣良燕,离言幸云悲。晨鸟暮来还,悬车敛徐辉。逝止判殊路,旋驾怅迟迟。目送回舟远,情随万化遗。”诗中胸中之离情与眼前之山水水乳交融。又如阴铿《江津送刘广禄不及诗》:“依然临江诸,长望倚河津。鼓声随听绝,帆势与云临。泊处空余鸟,离亭已散人。林寒正下叶,晚钓欲收纶。”诗人追送刘孺但不及见,不能够亲自话别,只好目送帆影远去,一幅江畔送客图缓缓展开:开船的鼓声渐渐断绝,孤帆远影已没人江云,停船处只剩下归巢的鸟儿,送行的离亭也已经寂寥无人,枯叶在寒风中飘落,渔夫也要收起钓丝回家。四野如此空旷凄清,怎能不令人更加伤感。这里诗人通过对江边萧瑟景物的描写,渲染出一种悲枪凄凉之情,生动地表现了友人远去后的寂寞怅惘之情。总之,随着山水诗的兴起,这一时期的诗人们往往通过对山水景物的描写来寄托自己的离思之情,用对大自然的亲和与欣赏来表现离别的痛苦。

综上可见,送别诗发展到魏晋六朝时期,已经日臻成熟,不仅形成一个固定的题材领域,而且艺术上也更趋成熟,为唐代送别诗的繁荣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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