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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顺鼎山水诗论略

2013-03-14

(一)寄托型山水诗

以山水寄寓个人情怀,写“有我之境”,是易顺鼎山水诗的主要范式。在《庐山诗录自记》中,易顺鼎称“饱历世变及忧患危苦,悉以身世之故,寄托于山水之间”,“陈君伯严以魏默深山水诗比之,谓能独开一派。不知魏诗皆在山水之内,而余诗尚有在山水外者”(《琴志楼诗集》附录)。忧国伤时、羁旅思乡、怀古情思与隐逸情怀等在其山水诗中时有展现。这些作品“趋重性灵”(王森然《易顺鼎先生评传》),在模山范水中寄寓情志,可称为“寄托型”山水诗。

1.政治情怀

易顺鼎出生于官宦之家,父亲易佩绅爱国忧民的儒家思想对他影响很深。面对日益凋敝的河山,他青少年时代就立下“抚剑望神州,誓扫海氛恶”(《琴志楼诗集》卷4)(注:参见易顺鼎著,王飚校点,《琴志楼诗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以下所引诗作出处同此书者,只注明卷数。)的抱负,入京会试途中留下的山水之作多贯注了政治激情。作于光绪九年(1883年)的《渡滹沱作》(卷4)写道:

惊沙上下如奔梭,马前已是滹沱河。明明白日忽走匿,暗暗黄云相荡摩……平生游踪忽枨触,到此奇气难销磨。汉家中兴惨澹处,尚思跃马横琱戈。英雄成功信有数,天意启圣知无他。男儿报国身手在,神州入望疮痍多。安能瑟缩短檠底,笺释恶池与亚驼。

滹沱河奇险之境激荡起诗人胸中难以消磨的英雄“奇气”,虽然为施展生平抱负漂浮不定,饱尝羁旅之苦,但神州大地满目疮痍,七尺男儿怎能袖手瑟缩?作品抒写了诗人不计成败、不畏险恶、勇往直前、热血报国的豪迈情怀。光绪二年(1876年)所作的长篇歌行《渡黄河作歌》(卷1)则表现了他对时局民生的热切关注。诗歌驱遣青虬、翠螭、嫦娥等神话形象,写在“雪花乱打篷窗粗”的恶劣环境所历惊险之境,天宫龙宫并驰笔端,空间阔大,气魄宏伟,充满奇幻色彩;篇末诗人想象“倒骑麒麟谒玉皇”之情境:

狂生伏地呼不起,愿贡微诚达天耳。年来大河南北水患何频仍,饥无食而寒无衣者,孰非我皇覆载生成之赤子。胡为法宫高拱置若罔见且罔闻,坐令白叟黄童辗转流离沟壑死……更生千百循良佐圣朝,殷勤抚字苏疮痏。

面对惨状万端的黎民,青年诗人既痛心于在位者对人民惨状不闻不问,更痛心于无救民于水火的循良辅佐朝廷。对不答诗人质问却“笑谓先生且休矣,何事干卿乃如此”的“玉皇”,诗人愤慨异常,于结尾发出沉痛呼告,表达了对民众的深切同情与对在位者的愤恨。诗篇寓时事民情于山水及想象世界,黄河苍茫无垠、险象环生的实景与天上神仙、海中龙宫的虚境彼此交融,自然景象的险恶与现实社会的黑暗互相映衬,主观之情与客观之景浑然合一、意象生动、境界阔大,既有李白歌行体之遗风,又颇得杜诗忧民情怀之神髓。

值得注意的是,易顺鼎这些满怀政治激情、热切关注民生的诗作大多作于青壮年时期,其时诗人虽然科考屡次落第、仕进颇多周折,但救国豪气尚存。奋力保台失败后,易顺鼎渐渐心灰意冷,此前激昂的报国热情为救国无望的悲痛所取代,“江湖载酒十年游,销尽雄心不自由”(《由沙市至荆州城外作》卷12)正是诗人后半生心境的写照。

2.羁旅思情

为实现济世安民的抱负,易顺鼎大半生都在东奔西走,他常年鞍马劳顿,混迹于山水之间,因而表现漂泊行役之苦的佳作甚多,如《黄牛庙前遇雪》、《淮浦夜泊》、《和答程六》等。这些作品善于将诗人的主观之情融于客观之境,以景衬情,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淮浦夜泊》(卷9):

夜船吹笛水东流,节近黄梅更可愁。千里淮天篷背雨,一星吴火驿边楼。风花三月连扬子,烟草孤帆宿楚州。此景但教图画看,少年还白几分头。

诗写作者黄梅时节于千里雨丝中对一星灯火、孤帆独宿之境,以夜半笛声、黄梅之雨及茫茫淮天、一星吴火等景象烘托渲染游子无边无际的羁旅愁思,读之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