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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明清社会经济史的重要碑刻资料

2013-03-11

苏州博物馆、江苏师院历史系、南京大学明清史研究室编,江苏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一年出版。

苏州地处长江三角洲的太湖之滨,历史悠久,明清时期已成为东南一大都会,商贾辐辏,百货骈阗,与四方贸易,十分发达。据不完全统计,当时苏州有丝织、染布、踹布、水木、造纸等三十多个手工行业,有绸缎铺、布行、金业铺、油麻杂货铺等五十多种商业行业。每一个行业又有众多的铺户作坊,如康熙年间,苏州城内布商就有七十六家,染布作坊六十四处,木商一百三十二家。吴江县的一个小市镇——盛泽镇,户口上万,仅外省商人就在这里建立多处会馆,工商业的繁荣,可见一斑。苏州地区存世的有关碑碣,对于研究明清社会经济,特别是考察江南地区经济发展史,具有十分典型的意义。早在一九五九年,江苏省博物馆所编的《江苏省明清以来碑刻资料选集》就集录了百余件有关苏州的碑文。这次苏州博物馆等三单位对明清苏州府及所属各县的碑刻与拓本,重加调查、搜集、整理,裒然成书,收录较高史料价值的碑文,凡二百五十余份。

纵览全书,有三个方面最引人注目。

第一,有关会馆、公所的碑志。

此碑刻集中记载的会馆、公所达九十余个,《重修金华会馆碑》云:“吴郡金阊,为四方士商辐辏之所。故建立会馆,备于他省。”最早会馆出现于明万历年间,清乾隆、嘉庆、道光时发展得最快,是鼎盛时期。太平天国农民战争期间,兵火所及,大部会馆倾圮焚毁。同治、光绪年间陆续恢复,有些行业还新建了会馆。按苏州的会馆、公所,大多数是手工业作坊和商帮所建,与工商业的关系极为密切。少数会馆由仕商合建,它们多创办于乾隆、嘉庆以前,而且以照顾商人的利益为主。纯由官绅修建的会馆,只有一个。象京师那种应试候选的“试馆”,苏州则根本没有。

苏州的会馆、公所也以“迓神庥、联嘉会、襄义举、笃乡情”为宗旨,但从碑刻资料看,又有一些重要特征:首先,义举的内容更广泛。除停柩、安葬外,还有济贫、医病、义学等项,如三义公所“伙友年迈无依,不能作工,由公所内每月酌给膳金若干。如遇有病,无力医治,由公所延医诊治给药。设或身后无着,给发衣衾、棺木,暂葬义冢,立碑为记。”[15]其次,会馆、公所的一举一动,无不由官府控制。凡新建馆、所,必须禀报府县,核准立案;议定章程、行规,要经官府同意才可实行;发生纠葛、冲突,亦需府衙排解、仲裁。各会馆所立的碑碣,多数就是苏州府或下属县所颁告示全文,晓谕各商,“凛遵毋违”。第三,会馆、公所对工商业有重要的保护和约束作用,直接参与生产及经营活动。举凡手工业方面的入行开业、匠人工价、徒弟收留,商业方面的货物存贮、秤斛计量、价格标准等,会馆、公所都要过问,制度相当完备,为北京、上海工商会馆所不经见。特别是《碑刻集》中收录的《吴县纱缎业行规条约碑》等十余份行业规条和公议章程,内容详尽,是极有价值的历史资料。长期以来,学术界对明清工商会馆、公所的看法存在歧异,缘由之一是资料不足。目前三种碑刻资料业已问世,倘若我们用比较方法对北京、上海、苏州的工商会馆、公所进行研究,必会大大深化已有的认识。

第二,有关严禁工匠“倡众停工”、“齐行增价”的碑志。

共有二十余份,其中一部分早为史学界所熟知,是研究资本主义萌芽和工匠反抗斗争的珍贵资料。从十六世纪开始,苏州丝织业中就出现了资本主义性质的雇佣关系。时至清初,染布、踹布、造纸、印书等行业也雇用了大量工匠,如“苏城内外踹匠,不下万余,均非土著,悉以外来”[16],他们“孑身赤汉,一无携带”,赖佣工度日[17]。各手工业作坊或雇一二人,或雇二三十人,大部分实行计件工资,少数行业和工种采用计日工资制。由于工资极低,还经常被拖欠克扣,工匠们“倡众歇作”、“勒加工价”的斗争时有发生。许多工匠为了自身生计,还极力反对增收学徒。《苏州府为永禁踹匠齐行增价碑》、《长洲县永禁机匠叫歇碑》等翔实记述了罢工及官府进行弹压、调停、干预的始末。但是,雇主与雇工间的矛盾是难以调和的,稽诸碑刻资料,有六、七个行业都屡屡发生过这种要求增价和保护自身利益的斗争。

第三,有关申禁“铺户当官”、“科累商户”的碑志。

明清之标,封建官府强制工商行业编排值月,为衙门办物,名曰“铺户当官”。官府出票提取铺行货物,付价极少,甚至分文不给。胥吏、差役、地保、牙行更百端炙诈,从中渔利,致使工商行业受累无已,呼号莫救。常熟县“凡遇上司临案,乘机混出朱牌,拴通狼役,科索常例。官价毫无,执行差派:公堂瞒天锦帐,私衙绫纡铺陈,酒线椅褥桌围,五色纱罗绸缎,围屏锦轴,结采赏红,然非百金不能为也。”致使绸缎业“力竭脂枯,实难支应。若不投号,生路必绝。”[18]长吴二县木行当官“稍有迟误,锁链绳拴,害切剥肤,靡不倾家荡产。”[19]从这方面的四十余份碑文看,绸缎铺、木行、金银业铺户、油麻铺户、面铺、席草行、糖果铺、烛铺、腌腊行等,莫不受到“买办”、“当官”之害。中国封建统治阶级一向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对工商业不是积极地保护、扶植,鼓励其自由发展,而是贬抑、控制和压榨、摧残,只有当事态发展到十分严重的地步时,才以恩恤的姿态出现,出示晓谕,“以甦商困”。但是,奸胥滑吏阳奉阴违,鱼不改腥,致使蠹弊依然。

苏州是我国历史上资本主义萌芽出现最早的地区,但从十六世纪直到十九世纪,凡三百年之久,始终未曾得到真正发展,原因无疑是多方面的,《碑刻集》从一个角度提供了可信史料,良可珍贵。由此而令人想到:中国封建社会何以如此漫长,微弱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何以形不成与专制统治相抗衡的社会力量,确是个重大而复杂的课题,需要史学工作者倾注大量心血,广泛收罗史料,长期进行探讨。

宋人赵明诚《金石录序》云:“史牒出于后人之手,不能无失;而刻辞当时所立,可信不疑。”金石学在我国已有悠久的历史,著录宏富,蔚为大国。现在三种碑刻集出版,必有裨于明清史的研究,纠史书之谬误,补载籍之缺佚。可惜的是印数太少,早已售罄,满足不了学术界的需要,希望重版的呼声甚高。目前,我国各地还散布着无数碑碣刻石,图书馆、博物馆也藏有大量的碑帖拓本,我们应该统筹规划,通力合作,编辑、出版各种碑刻选集,使史学园地的这簇奇花异卉,放出更加夺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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