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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时期的赌博管窥

2013-02-01

2、士大夫文人贪赌

正所谓“上之所尚,民必尚之”。有皇帝带头赌博,臣民们就无所顾忌了。

关于宋元时期士大夫贪赌的记载频出史端。宋安国军节度使郭进,“倜傥任气,结豪侠,嗜酒蒱博。” [14] 而“李煜子仲寓雅好蒱博饮宴,(张)洎因切谏之,仲寓谢过。复数月,人有言仲寓蒱博如故,泊随与之绝。” [15] 知错不改,可见其恶习之深。因为嗜赌之人犹如吸食毒品,往往本性难移。即使是在悠关大宋命运的澶州之战中,作为阵前总指挥的宰相寇准亦未忘记“与杨亿饮博” [16] 。而杨亿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棍。据《宋史·章得象传》载“得象尝与杨亿戏博李宗谔家,一夕负钱三十万,而酣睡自如。他日博胜,得宗谔金一奁。数日博又负,即反奁与宗谔,封识未尝发也。” [17] 对这种豪赌,《宋史》作者却以一种夸耀的口气赞叹道:“其度量宏阔如此”,由此足见当时社会风气之一斑。再如《宋史·刘审琼传》,“审琼尝给事外诸侯,雅善酒令、博鞠。” [18]

如若把寇准的行为和东晋宰相谢安在淝水之战的关口“围棋赌墅”相提并论,说成是有“庙堂之量”。那么南宋奸相贾似道则是个无可争议的赌徒。《宋史·贾似道传》:“似道,少落魄,为游博,不事操行。”以至执掌中枢后,仍迷恋斗蟀。元兵南下,赵宋王朝岌岌可危,“时襄阳围已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阁亭榭,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淫乐其中。惟故博徒日至纵博。”国家大事、军国重任,全忘到了脑后。若赌友们一时不能凑齐,则“尝与群妾居地斗蟋蟀。所狎客人戏之曰:‘此军国重事邪’。” [19] 时人讥之为“蟋蟀宰相”。因为贾似道不仅嗜其斗戏,而且对蟋蟀作了深入的“研究”,著有《促织经》一书。该书从蟋蟀种类、形状、体质、斗志、颜色以至到头、脸、腿、肉均作了一一论述,至于对那些优质品种如何捕捉、饲养、医治,以及斗蟋蟀的技巧等,更是详之有加。此书成为中国调教蟋蟀之祖本,为中国调教蟋蟀奠定了雄厚的理论基础,也是对世界昆虫学的一个贡献。这些调教蟋蟀的基本常识和基本方法甚至在今天仍然被人所遵循。但可惜它并不是作为一部生物学著作出现,而是作为一部劝赌的著作出现的。从而使斗蟋蟀一度盛行。

这些官僚士大夫之赌,往往又都是一掷千金。《宋史·寇准传》中就有这样的记载:“博者输钱欲尽,乃罄所有出之,谓之孤注。” [20] 此语也正是成语“孤注一掷”的出处。另据《陈辅之诗话》载:冯衮牧苏州日,多纵饮博。因大胜,以所得均于坐客。吟云:“八尺台盘照面新,千金一掷斗精神;合是赌时须赌物,不堪回首乞闲人。” [21] 此均可谓当时士大夫豪赌之佐证。由此可见宋元时期的赌风之盛。

中原官吏炽热的赌风,也为辽金所效仿。以致金王朝甚至制定了一条专门针对士大夫的禁赌律令,(金世宗)“大定八年,制品官犯赌博法。” [22] 可见其官吏赌博现象之严重。

由于赌博在当时常被一些文人视之为雅戏,故宋元时期文人贪赌者亦不乏其人。如前所述的宋初诗人杨亿嗜赌成性,常和文武大臣们赌博,有时赌得身无分文,甚至拿笔墨纸砚充数。而欧阳修等亦对赌博情有独钟。女词人李清照则更是坦言:“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书画,每忘寝食。但平生随多寡,未尝不进者何?精而已。” [23] 正因为有这样丰富的实践经验作基础,李清照对历代博戏作了深入细致的研究,并予以发展,故有《打马图》一书传世。打马在士大夫阶层中也曾盛行一时。陆游在《乌夜啼》中曾吟道:“冷落秋千伴侣,阑珊打马心情。”当然,文人墨客亦不乏借博戏消遣者。据载宋初徐铉曾和刘奂奕棋赌诗,徐铉输后赋有《赌棋赋诗刘起居奂》:“刻烛知无取,争先素未精。本图忘物我,何必记输赢。赌墅终归利,焚囊亦近名。不如相视笑,高咏两三声。” [24] 此举可谓地道的雅事,但亦罕见,绝非一般赌徒所能为之,故而一般赌徒则必然是“每赌必记输赢”了。

受官场上赌风的影响,一些应试举子也东施效颦,甚至公开招赌。据《春渚纪闻》载:棋待诏刘仲甫,北宋末年人,“自江西入都,行次钱塘,…… 一日晨起,忽于邸前悬一帜云:江南棋客刘仲甫,奉饶天下棋先。”这可不是一般的切磋棋艺,因为刘仲甫“并出银盆酒器等三百星”云:“以此偿搏负也。” 而当地嗜赌之人既不服输。“翌日,数土豪集善棋者会城北紫霄宫,且出银如其数,推一棋品最高者与之对手。” 以至一时“观者如堵。” [25] 在钱塘这样的繁华市区,公然挑旗相赌,足可见当时社会风尚之一斑。

士大夫文人贪赌嗜赌成风,自然会对整个社会的风气产生重大影响。

3、百姓爱赌

有关宋元时期民间赌博的记载,翻开宋元时期的笔记小说可谓比比皆是,且赌风炽盛。当时不仅出现了“穷富赌钱社” [26] 这样的专门组织,而且出现专门的赌场棗“柜坊”。苏轼在其奏议中更是明确记载仅一个汴京城就有“柜坊(赌场)百余户”,“招军民赌博”。《松漠纪闻》亦载,当时“燕京茶肆,设双陆局,或五或六,多至十,博者蹴局,如南人茶肆中置棋具也。” [27] 遍布各大城镇的茶肆,也成了变相的赌场。宋西湖老人曾为我们详细描述了当时杭州城赌风昌盛的情景。“城外有二十座瓦子,……中作夜场,……赌赛输赢……每日如此。宽阔处踢球,放胡哮,斗鹌鹑。” [28]

由于蹴鞠、双陆、彩选、打马、除红、响屟等手续繁杂或赌时需用图谱,故一般流行于

上流社会。民间更盛行的则是各类斗戏及关朴等。

斗戏主要有斗鹌鹑、斗鸭、斗鹅、斗鸡等。《岭外代答》称“番禺人酷好斗鸡,诸番人尤甚。” 这些斗戏自然多同赌赌博相结合,而且有时“注以黄金,观如堵墙”。 [29] 而始于唐代的斗促织,在此时则尤为盛行。《西湖老人繁盛录》载:“促织盛出,都民好养,或以银丝为笼,或作楼台为笼,……。”这些蟋蟀当然不光是为了观赏,更多的是用来赌博。“常有三五十火斗者。乡民争捉入城货卖,斗赢三两个,便望卖一两贯钱。苕生得大,更会斗,便有一两银买。每日如此。”这种赌博方式,每年直至“九月尽,天寒方休。” [30] 一些人更是对之痴之若迷,斗蟀“依稀乎命帅出征,仿佛乎拜将登坛。赌以王尘,注以金钱。” [31] 而贾似道《促织经》的问世,更是把此赌戏推向繁盛。

但民间最为流行的赌博方式为“关扑”。由于这种赌博方式,简单易行,老少咸宜。故风行一时。为此,北宋政府亦只得“顺应民意”,下令每年的元旦、冬至、寒食这三大节日,纵民关朴。“正月一日年节,开封府放关扑三日。士庶自早互相庆贺,坊巷以食物动使果实柴炭之类,歌叫关扑。如马行、潘楼街、州东宋门外、州西梁门外踊路、州北封丘门外,及州南一带,皆结彩棚,铺陈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之类。”各种物品皆可关扑。 此时就连一般百姓也接踵而来,试一把运气。“小民虽贫者,亦须新洁衣服,把酒相酬尔。”此等热闹的场面,诱得那些一向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名门妇女,也纷纷抛头露面,“向晚,贵家妇女纵赏关赌,入场观看,入市店饮宴,惯习成风,不相笑讶” [32] 。由此处记载可知,孟元老认为关扑就是赌博,且称之为“关赌”。为满足民间的关扑欲望,每年三月皇帝的金明池琼林苑也对民开放,由民关朴。请看“殿上下回廊皆关扑钱物饮食伎艺人作场,勾肆罗列左右。桥上两边用瓦盆,内掷头钱,关扑钱物、衣服、动使。游人还往,荷盖相望。” [33] 好一般热闹的景象。

关扑之风到了南宋则更甚。据《云麓漫钞》载:“ 扑食物法有禁,唯元正、冬至、寒食三节,开封府出榜放三日。或以数十笏银,或以乐艺女人为一掷,其它百物无不然。非如今常得 扑也。” [34] 由此看来来,南宋关扑更是不受限制,并日渐兴盛,“其夜市除大内前外,诸处亦然,惟中瓦前最盛,扑买奇巧器皿百色物件,与日间无异。其余坊巷市井,买卖关扑,酒楼歌馆,直至四鼓后方静;而五鼓朝马将动,其有趁卖早市者,复起开张。无论四时皆然。如遇元宵尤盛。” [35] 甚至还出现了流动赌场,“关扑船,亦不少。” [36] 故西湖老人有“扑卖盈市” [37] 之叹。就连大宋皇帝也为这种风气所感染。据《癸辛杂识》载“闻理宗朝春时,内苑效市井关朴之戏,皆小珰互为之,至御前。则与二三扑内供纯镘骰钱以供一笑。” [38] 这里的“珰”指宦官,“镘”通“幕”,即古铜钱无字的一面。由此,我们一方面可见宋理宗对关扑赌赌的热衷,另一方面亦可相信,在宋时的赌博中亦有“出老千”之举。

但是,有些关扑则非一般百姓所能为之。“有以一笏扑三十笏者。以至车马、地宅、歌姬、舞女,皆约以价而扑之。” [39] 可见关扑赌已浸染各个阶层。

这种炽热的赌风以至影响到周边地区和少数民族。陆游在《老学庵游记》中记载,他在叙州(今四川宜宾)无等佛殿西庑堂,曾见“群蛮聚博其上。骰子亦以骨为之,长寸余而扁,状若牌子,折竹为筹,以记胜负。” [40]

至于辽金元的民间赌博限资料有限,难以描绘其详情。但从下面所谈及当时政府禁赌律令之多,自可以断定赌风不亚于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