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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店楚简《语丛四》12 — 14号简考释

2013-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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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丛四》12号简至14号简的前三字,是四句跟“贤人”、“智者”有关的格言。下面是整理者的释文(除需要讨论的部分外,均用通行字写出)。

[i](早)与贤人,是谓  [ii] 行。

贤人不在侧,是谓迷惑。

不与智谋,是谓自惎(誋)。

棗1(早)与智谋,是谓重基(惎)。[iii]

“泱”,原注云:“读作‘詇’。《说文》:‘早知也。’”[iv] 按:此字所释有误,详下文。“誋”,《说文》:“诫也。”但“不与智谋,是谓自诫”,与“早与智谋,是谓重诫”之间,似乎缺少逻辑关系。此外,我们还见到过两种释文,一起抄在下面:

[v] 举贤人,是谓泱行。

贤人不在侧,是谓迷惑。

不举智谋,是谓自欺。

棗2举智谋,是谓重欺。

—— 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vi]

早与贤人,是谓央行;

贤人不在侧,是谓迷惑。

不与智谋,是谓自欺;

早与智谋,是谓重基。

—— 林素清:《郭店竹简〈语丛四〉笺释》[vii]

简文一、四两句的首字,分别写作

A1  ? 《语丛四》十二  A2   ? 《语丛四》十三

整理者认为A1下的部分是“棗字的复体”,A2是“将‘日’置于下方而已”(218页),所以把A隶定为“棗1”。李先生则认为A“与从日从棗的‘早’字似有区别”(480页),所以把A隶定为“棗2”。按:这个字的写法有点儿怪,特别是“朿”旁下面的部分到底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不过,李先生把它隶定为“欠”,恐怕是有问题的。楚系文字中“欠”旁屡见,与此有明显的不同。本文暂从整理者的意见把A隶作“棗1”。

第三句的“自惎”,李、林二先生均读为“自欺”,可从。“与”字,则以不改读为好。此句是说:不跟智者谋划,这叫做自欺。语意十分顺畅。[viii]

第四句的“重基”,林文从陈伟先生说,引《淮南子·泰族》:“故仁义者,为厚基者也。不益其厚而张其广者毁,不广其基而增其高者覆。”为证,以为“重基”即“厚基”之意(392页)。按:依照这种解释,“重基”跟第三句“自欺”在语意上是相对立的。这样一来,三、四两句之间就构成了一种对比关系。然而,在具有对比关系的句子里,跟“不V”相对的,应该是“V”,而不是“早V”。例如:

今日之事,幸而集,晋国赖之;

不集,三军暴骨。

——《左传·襄公二十六年》

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

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

——《孟子·离娄上》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荀子·劝学》

苟乡善,虽过无怨;

苟不乡善,虽忠来患。

——《淮南子·缪称》

苟以其情,虽过不恶;

不以其情,虽难不贵。

——郭店楚简《性自命出》

可见此说是有问题的。

李文把 “重基”读为“重欺”,并且指出:“‘棗2举’,从文义看,是比‘不举’还不好,……释文读‘早’可疑。”(480页)按:尽管李先生未能读出“棗2”字,但对“棗2举”用法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这个意见很有启发性。

我们认为“棗1”应该读为“造”。“棗”字可与“造”相通,如:

1. 宜乘之棗(造)戟 [ix]

2. 比城之棗(造)戟 [x]

故“棗1”亦可读为“造”。在简文中,“造”是“假装”的意思。下面陈述一下我们的理由。

古书中“造”字的一些用法跟“伪”很相似。例如:

“伪”有“人为”义。《荀子·性恶》:“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杨倞注:“伪,为也。凡非天性而人作为之者,皆谓之伪。”“造”也有“人为”义。《诗·王风·兔爰》二章:“我生之初,尚无造。”毛传:“造,伪也。”其首章云:“我生之初,尚无为。”毛传:“尚无成人为也。”陈奂《毛诗传疏》:“《传》以‘人为’释经‘为’字,为即伪也。凡成于人为谓之伪。”[xi] 《尔雅·释言》:“作、造,为也。”郝懿行义疏:“为与伪古通用。凡非天性而人所造作者皆伪也,伪即为矣。”这种用法的“造”字还见于《汉书·王吉传》。昭帝时,昌邑王刘贺“动作亡节”,中尉王吉劝他留意于修身练气之道。刘贺虽然敬重王吉,但还是以“寡人造行不能无惰”为由,依然放纵自己。[xii] 在刘贺看来,修身和练气都不是出自天性,而是“做”出来的,所以称之为“造行”。

“伪”有“作假”义。《国语·晋语三》:“伪言误众,死。”这个意思,后来用双音节词来表示。《后汉书·隗嚣传》:“[王莽]矫托天命,伪作符书。”“造”也有“作假”义。《周礼·地官·大司徒》:“以乡八刑纠万民:……七曰造言之刑。”郑玄注:“造言,讹言惑众。”后来也用双音节词表示。《后汉书·刘焉传》:“[张陵]造作符书,以惑百姓。”

此外,“伪”还有“假装”义。《左传·文公十三年》:“乃使魏寿余伪以魏叛者,以诱士会。”

所谓“人为”,是指不是出自天性的作为。所谓“假装”,则是指不是出自真心的作为。从词义引申的角度看,以上三种意义的关系是:

人为(非天性的作为) → 假装(非真心的作为)→ 作假(制作假的东西)

既然“造”有“人为”义,又有“作假”义,那么也应该有“假装”义。因为在词义引申的过程中,“假装”是一个不可缺少的中间环节。宋陈善《扪虱新语·论俗人之俗》:“平日无佳论,而临事好造作,此俗人也。”“造作”犹言做作,指故意做出某种姿态。“造作”的这种用法,应该是由“造”字的“假装”义引申而来的。

简文第四句是说:假装跟智者谋划,这叫做重欺。“重欺”,我们倾向于读为“重chóng欺”,指既自欺,又欺人。

首句中的“与”,是个动词。《管子·霸言》:“按强助弱,圉暴止贪,存亡定危,继绝世,此天下之所载也,诸侯之所与也,百姓之所利也,是故天下王之。”房玄龄注:“与,亲也。”[xiii]又《大匡》:“公先与百姓而藏其兵。”郭沫若等《集校》引苏与云:“与,亲也。”[xiv] “造与贤人”,是说假装亲近贤人。

所谓“泱”字,简文写作

B  ? 《语丛四》十二

而楚系文字中的“央”字,则作如下之形

C1  ? 《楚系简帛文字编》420页“央”字

C2    《郭店楚简文字编》78页“ ”字所从

C3   ? 《楚系简帛文字编》221页“鞅”字所从

不难看出,它们与B所从的

D   ?

有着明显的差别,二者不可能是同一个字。我们认为D是“甫”字的讹形。郭店简“甫”旁写作

E1   ? E2    ? 《郭店楚简文字编》95页“ ”字所从

“甫”从父声(见《说文》)。“父”即E中的

F1   ?  F2   ?

F1是正常的写法,F2则漏写了其中的弧笔。实际上,D所从的“父”旁就是在F2的基础上又多加了一笔而成的。在郭店简中,这种加笔的例子还有一些,如《郭店楚简文字编》177页“约”字所从的“勺”旁、187页“男”字所从的“力”旁,分别写作

?      ?

在跟F2形近的部分,都多出了这样一笔。D所从的的“父”旁如果去掉这一笔,就跟E2完全同形,可以证明D确实是“甫”字。

B,从宀浦声(浦:鱼部、滂纽),可以读为“薄”(铎部、并纽)。《史记·商君列传》:“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司马贞索隐:“谓天资其人为刻薄之行。刻谓用刑深刻;薄谓弃仁义,不悃诚也。”《汉书·于定国传》:“恬(引者按:恬为定国之孙)不肖,薄于行。”《三国志·魏书·刘晔传》:“少子陶,亦高材而薄行。”“薄行”,指人的品行轻薄,不厚道。

最后,根据我们的理解,重新写出释文:

造与贤人,是谓薄行。

贤人不在侧,是谓迷惑。

不与智谋,是谓自欺。

造与智谋,是谓重欺。

[i] 为不使文件过大,此字在下文中用“棗1”代替。

[ii] 此字在下文中用“泱”代替。

[iii] 荆门市博物馆:《郭店楚墓竹简》217页,文物出版社,1998年。

[iv]《郭店楚墓竹简》218页注10。

[v] 此字在下文中用“棗2”代替。

[vi]《道家文化研究》第十七辑478页,三联书店,1999年。又见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增订本)46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

[vii]《郭店楚简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389—390页,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释文中“自欺”、“重基”两读,均从陈伟说(见林文注14、15)。

[viii] 李先生认为《语丛四》的内容“与阴谋游说、纵横长短之术有关”(478页),因而将“智谋”连读成词,故读“与”为“举”。

[ix] 李学勤、李零:《平山三器与中山国史的若干问题》,《考古学报》1979年2期,155页。

[x] 徐在国:《兵器铭文考释(七则)》,《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二辑,119页。

[xi] 陈说转引自向熹:《诗经词典》479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

[xii] 看《汉书》第十册3058—3061页,中华书局,1962年。

[xiii] 诸子百家丛书《管子》,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

[xiv] 转引自《汉语大字典》(缩印本)106页,四川辞书出版社、湖北辞书出版社,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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