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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五代宋元时期古都长安商业的兴衰演变

2013-01-15

关于坊市制的崩溃,以北宋首都汴梁(今河南开封)和南宋首都杭州最为典型。北宋时,汴梁城中不再按过去的旧制设置东、西市,大街上到处都有商店,从宫城正门宣德楼起,以横跨汴梁河的州桥为中心,东到旧宋门,西到浚仪桥西开封府,南到旧城朱雀门一带,不仅有官衙、寺院、馆驿、达官贵人的住宅,而且有各种各样的商店散布其间。很显然,以前那种森严的坊市界限已荡然无存,商业机构和商业活动已完全深入居民区,从而成为城市经济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交易时间上看,交易可以从早到晚,甚至“通晓不绝”,有所谓“夜市”、“早市”之称,商业交易也不再受时间限制。大约在北宋中期以后,城市之中已经“不闻街鼓之声,金吾之职废矣”(注: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卷上。)。北宋时,长安商业虽不及开封那样繁盛,但在市场制度方面却是一致的。总之,在宋代以后,过去长安那种以坊市严格分离为特征的坊市制已经彻底崩溃,而代之以新的开放性的市场格局。从此以后,长安的城市面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五代、宋、元时,长安的市场设置与过去颇不相同。五代时,新城(即长安)大约有3个重要的商业市场。其一是北市。据《类编长安志》卷11《石刻》载,“天祐甲子,许公韩建始迁石经于府城北市”。可知唐末韩建改筑长安城时,新城中就已经有北市。这个市场始建于何时,史无明文,也许是韩建改建新城时出现的。其位置大约在长安北门(玄武门)内西侧不远处。第二个市场是“菜市”。后周广顺三年(953年),《广慈禅院残牒》中提到长安城中有菜市(注:《金石萃编》卷121《广慈禅院残牒》。),大约位于城内东南隅,其具体位置是:“北至室街,东至草场,南至通城巷,西至太庙院。”至于上述市场的具体规模、管理、交易等详细情况,由于史籍缺漏,已难详知。不过可以肯定,这时商业活动已广泛深入居民区。

北宋以后,古都长安在市场方面的变化更加显著。北宋时,长安(当时称永兴军或京兆府城)的城市建置和布局,由于有关资料较少,详细情况尚不清楚。大体说来,连接几座城门的大街(如景风街、安上街、含光街)等一直是城中最主要的街道。此外还有草场街、九曜街、水池街、衙后街等,也都是市内交通干道。城内以安上门为界,把市区划分为东西各几个“厢”,每厢又分为若干坊。和隋唐长安城相比较,北宋长安城中的官署、市廛、居民区呈现出交错分布的格局,坊市已经没有严格的区分了。地方最高行政衙署处于东西大街与安上街相交的地方。各种名目的寺观、祠、庙遍布于城中各个角落。元朝时,长安城初称安西府城,后改为奉元路城。它既是奉元路的治所,又是陕西行省、陕西行御史台衙署所在地,所以城内分布着省、路各级行政官署。其次,城内还散布着各种宗教寺观和庙宇,府学、贡院等文化教育机构也散布其间。从事交易的商业市场和居民区更加混杂难分,而且在元代已形成几个有名的专业市场。这些商业市场往往按照交易商品的名称来命名,如专门出售牛羊的牛市和羊市,专门卖药的药市。牛市和羊市在玄武门(北门)内西侧,两个市场相距不远。药市则位于银巷街西的药市街附近。药市街的得名就是因为这里有许多经营药材生意的药市。其它专业市场如骡马市、菜市、要的因素之一。建炎元年(1127年)底,金军分三路南侵,西路军娄室部从河南进攻陕西,相继攻陷同州(今陕西大荔)、华州(今陕西华县),乘胜围攻永兴军城(今西安市)。经过激战,金军于1128年正月攻克长安(注:《宋史》卷25《高宗纪》。)。三月,金军在关中大肆抢掠后东归。九月,金军再次进攻长安,宋将弃城而逃。1130年,金军再次攻入潼关,占领三原、乾州等地,并驻军长安,不久又退归河东。在此前后,宋军和金军在长安、风翔等地进行过多次拉锯式的争夺战。后来爆发的富平之战及和尚原之战更是规模空前,异常激烈,结果宋军大败,退到陕南。此后,金军数度攻入陕南,宋军也曾北攻关中、凤翔等地。

金、宋连年交战,使关中和长安地区社会经济屡遭摧残,城市破坏,农田被毁,人口离散。史称金人“初入中夏,兵威所加,民多流亡,土多旷闲,遗黎惴惴”(注:《金史》卷46《食货志》。)。由于连年战乱,“延安、鄜州皆残破,人民存者无几”(注:《金史》卷72《娄室传》。)。金军的残暴和野蛮掠夺激起陕西人民的顽强反抗,故史称:“陕西城邑已降者,辄复叛”。在此情况下,长安和关中许多城镇一片残破景象,迅速萧条下去。

在金朝统治长安的百余年间,宋、金大体以秦岭山脉为界,秦岭以南属宋,关中及陕北南部属金,陕北北部则属西夏。金与夏对峙,宋与金对峙,关中处于宋、金、夏三方争夺的核心地区,长安则是这个核心地区的核心。因此各方在长安的争夺也更加频繁剧烈,长安所受的破坏也就更为深重。

金世宗、章宗统治时,战争较少,社会相对安定,长安和关中的经济较前有所恢复。但在卫绍王时,“军旅不息,宣宗立而南迁,死徙之余,所在为虚矣。户口日耗,军费日急,赋敛繁重,皆仰给于河南,民不堪命,率弃庐田,相继亡去”(注:《金史》卷46《食货志》。)。不久,崛起于漠北的蒙古铁骑又不断闯入金朝统治下的关中。饱经战火的关中和长安又一次陷入蒙古(元朝)与金军争夺的漩涡之中。1216-1231年间,蒙古军多次攻入陕北和关中,遭到金军顽强抵抗。1222年,木华黎率元军渡河攻入关中,直扑长安。金将完颜合达拥兵20万固守长安。元军无计可施,遂兵分两路,一路东截潼关,一路西击凤翔。蒙古军以数十万步骑围攻凤翔,不久西夏又派兵10万帮助蒙古合攻凤翔。由于凤翔军民顽强抵抗,蒙、夏联军只好撤军。1227年六月,蒙古军在灭西夏后,乘胜进攻凤翔和长安,不久蒙古军败退。1231年正月,蒙古军再度南下围攻凤翔,四月,凤翔被攻陷,金军慌忙放弃长安,并且“迁其民于河南,留庆山奴守之”,九月,庆山奴也弃长安东逃(注:《金史》卷17《哀宗纪》。)。金军东撤时,将长安居民迁于河南,蒙古军所得到的长安几乎是一座空城。在蒙古灭金的近20年间,蒙古军多次攻入关中,使长安和关中社会经济遭到严重破坏。直到元初,关中仍是一派残破景象,《元史·河渠志》说:“京兆旧有三白渠,自元伐金以来,渠堰缺坏,土地荒芜,陕西之人虽欲种莳,不获水利,赋税不足,军兴乏用。”(注:《元史》卷65《河渠志》。)水利设施被毁,土地荒芜,经济残破,正是连年战争的直接结果,人口的急剧下降也证明了这一点。1252年,奉元路人口仅有33,935户,271,399口。奉元路直辖咸宁、长安、咸阳、兴平、临潼、泾阳、蓝田、高陵、户县、周至、眉县共11县,却仅有3万余户,平均每县仅有3085户。有的文献甚至说:当时关中“兵火之余,八州十二县,户不满万,皆惊忧无聊”(注:《元史》卷159《商挺传》。),可见关中地区人口减损之甚。总之,直到元朝初期,长安和关中的经济仍残破不堪,处于严重衰落状态。在此形势下,长安的商业长期陷于徘徊不前的状态。

除战争破坏外,政权分裂,交通不畅,币制混乱,也是制约商业发展的重要因素。金朝统治长安时,长安南边的秦岭成为金与宋的“国界线”,通往陕南、四川的各个交通要道皆有军队把守,禁止商人随便通行。关中以北的陕北则又是金与西夏的分界线,商人往来同样受到限制。因此,长安与南方、北方、西北地区的商品交流严重受阻,商品流通的地域范围比秦汉、隋唐时大大缩小。可以说,政治分裂是导致交通不畅、商品交流受阻最重要的因素之一。金、宋政权为了维持政治上的南北分裂局面以及垄断南北的商业贸易,曾多次颁布法令,严禁民间贸易。例如南宋规定:“盱眙榷场,将南客贩到草末茶,止许与本场官折博,不得令南北客相见博易茶货”(注:《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八。)。淳熙五年(1178年),南宋规定:“湖北、京西路沿边州县,自今客人辄将耕牛并战马负茶过界者,并依军法。”(注:《宋会要辑稿·刑法二》。)金朝也有类似的禁令,如金朝规定:“随路榷场若以见钱入外界,与外人交易者,徒五年,三斤以上死”(注:《金史》卷50《食货志》。)。由于宋、金时战时和,从事贸易的榷场也时有兴废。商人即使通过官方设置的榷场从事贸易,仍受到很大限制。南宋规定:“商人赀百千以下者十人为保,留其货之半在场,以其半赴泗州榷场博易,俟得北物,复易其半以往。大商悉拘之,以待北价之来,两边商人,各处一廊,以货呈主管官牙人,往来评议,毋得相见。每交易千钱,各收利息钱入官。”(注:《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45,绍兴十二年五月乙巳。)如此之多的限制必然阻碍南北之间的商品交流。币制混乱则是制约商业发展的直接原因。金朝币制的混乱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品种繁多,铜币、纸币(交钞)、银币、宋辽旧币与金朝铸币同时流通。金世宗时还曾命令陕西参用宋代铁钱,几年后因“公私不便”而废止铁钱(注:《金吏》卷48《食货志》。)。其二,金朝本身铸钱数量不多,且时铸时罢,甚至有时限制或禁用现钱,流通中的铜币严重不足。其三,币制变易频繁,极不稳定。商人和百姓“以货币屡变,往往怨嗟,聚语于市”(注:《金史》卷48《食货志》。)。金政府竟下令严禁人们议论货币制度。其四,纸币的恶性通货膨胀。金朝发行的纸币称为“交钞”,到金世宗时,交钞逐渐成为流通中最重要的货币。起初,金政府对纸币发行量还能加以控制,币值大体还可以保持稳定。后来战事屡起,军费剧增,金朝遂大量发行交钞。记载:泰和六年(1206年),“陕西交钞不行”,交钞至此已无法在陕西流通。以后,金政府仍大量印制交钞,最后纸币以至于贬值到“以万贯唯易一饼”的地步(注:《元史》卷146《耶律楚材传》。),货币流通已完全崩溃。由于百姓拒绝使用纸币,金政府于元光二年(1223年)规定:在商品交易时,凡商品价值在白银3两以下者,不得使用白银支付;价值超过3两以上者,1/3使用白银,2/3使用纸币。命令下达后,“市肆昼闭,商人不行,朝廷患之”(注:《金史》卷48《食货志》。),商人以罢市表示抗议,正常的商业活动已难以进行。值得一提的是,金朝在正隆三年(1158年)开始发行铜币时,仅在两个地方设置铸钱监(铜币铸造机构),一是中都(今北京市),另一个则设在京兆府(今西安市),铸钱所用铜材则来自陕西和河南。

4.元初到元末,长安商业有一定的恢复和发展

元世祖以后,随着中国再次大统一,长安商业也再次走上恢复和发展的道路,并且显示出一定程度的繁荣。长安商业之所以能够恢复和发展,主要是由于社会经济环境比以前有了显著改善。以前,战乱频仍,交通受阻,长安又处于宋、金、夏几个政权夹缝地带,商品流通的地域范围十分狭小。元朝初期以后,长安商业发展的大环境则大为改观。首先,元朝统一后,为长安商业的恢复和发展提供了前提条件。元的统一,结束了唐末五代以来长达几个世纪的分裂割据局面,各四川行省(商税16676锭)和甘肃行省(17361锭),更远远超过了岭北行省和辽北行省。陕西行省的商税比经济发达的江西行省(62512锭)、湖广行省(68844锭)略少一些。由此可以看出,当时陕西的商业仍居于全国中游水平,这与长安商业的恢复是分不开的。

元世祖时,意大利商人马可波罗来到中国,在中国游历了许多地方。他对奉元路城(今西安市)商业的发达大加称赞说:奉元路城“城甚壮丽,为京兆府国之都会。……此城工商繁盛,产丝多,居民以制种种金锦丝绢。……凡人生必须之物,城中皆有,价值甚贱”(注:《马克波罗游记》卷2第110章《京兆府城》,冯承钧译,中华书局,1954年。)。在马克波罗眼里,长安城里商业繁盛,商品应有尽有,商贾众多,且物价稳定。长安商业能够得到意大利威尼斯商人的大力称赞,其繁荣程度想必是相当可观了。

三 结语

长安在中国古代曾长期作为封建王朝的国都。每当它成为封建王朝国都时,这里的商业繁荣兴盛,无与伦比;但当它失去国都地位时,这里的商业也随着政治地位的下降而一落千丈,萧条不堪。古都长安商业的兴衰变化,不但受自然地理条件、关中社会经济状况的影响,也与其政治地位的变化密切相关。独特的政治地位既可以为长安商业的发展提供难得的有利条件,但正因为其所处独特的政治、经济、军事地位,它往往成为各方政治势力必争之地,因而这里的商业也最容易遭到破坏,从而为商业的衰落带来难以避免的厄运。不仅古都长安如此,对于中国古代其它都城的商业来说,也同样如此。因此可以说,五代、宋、元时期古都长安商业的兴衰演变,完全可以反映出中国古代都城商业发展演变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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