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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始皇帝之死与三头政治——《新战国时代的英雄豪杰》之三

2013-01-15

胡亥和李斯的使者抵达上郡,扶苏接旨受命,开封读始皇帝赐书落泪,入内舍准备自杀。蒙恬劝阻扶苏说:“陛下在外巡游,没有册立太子,遣派臣下统领三十万大军镇守边疆,委任公子为监军,关系到天下的安危,国本的稳定。眼下有使者携书前来,马上自杀,何以知道是真是假?望公子上书请求复核,复核无误后再自杀,为时不晚。”成败决定于一念之差,悔恨铸成于瞬间之误。对于身处高位,左右国政的人来说,瞬间的选择,往往决定历史的动向。蒙恬受始皇帝信任重托,是多年统兵在外的大将,凭借他对当前政治局势的了解,他对皇帝赐书的真伪有相当的怀疑。当年信陵君窃符救赵,杀大将晋鄙夺军权, 正是使用诈称使者王命的手段,如今皇帝高龄多病在外,唐突间有诏书使者来,要皇长子和大将自杀交出兵权,实在是蹊跷。蒙恬的判断和劝告,合情合理而又明智。然而,我们永远难以理解的是,扶苏竟然没有因蒙恬的劝告而有所省悟,他当即自杀了,留下了一句“父赐子死,何能复请!”的话。后人有称道他仁孝者,有批评他懦弱者,我想他可能是过于刚烈自负,不能曲折委宛,不管怎样说,他不是能够在政治上周旋驰骋的人物。

如果扶苏不自杀,不管是再请复核,还是抗命拖延,秦帝国的命运将完全改观,历史将转向不同方向。扶苏自杀,蒙恬失去依托,被置于极为被动的境地,他无奈将兵权交与副将王离,拒绝自杀,复请上意,被软禁在上郡阳周县。李斯手下舍人出任护军都尉,代替扶苏,监控北部军。

扶苏自杀的消息传到九原,紧张不安的胡亥、李斯、赵高大喜。马上由九原连接咸阳的直道急速南下,进入首都咸阳,发丧公布遗诏,立胡亥为太子继位,遵始皇帝身前旨意,号称二世皇帝,李斯继任丞相,主持政事,赵高升任郎中令,跻身于政府主要大臣,负责宫廷警卫,三头执政的二世新政权,正式成立。

八 诛灭蒙氏

二世皇帝即位以后,对于扶苏的旧党,首先是蒙氏的处置,成了政治上的首要课题。

蒙氏祖上是齐国人。蒙恬祖父蒙骜,由齐国来到秦国,走客卿入仕的路,官至上卿,先后仕于秦始皇的高祖父秦昭王、祖父孝文王、父亲庄襄王。蒙骜富有军事才能,为秦将统领秦军征讨各国,军功卓著。秦昭王时伐齐,庄襄王时攻韩,击赵,侵魏,他都是主要将领之一。秦王赢政即位,蒙骜以四朝老臣宿将,继续活跃在秦军东进侵攻韩魏的战场上,死于秦王政七年。蒙武是蒙骜的儿子,仕于秦王赢政出任秦将,在攻灭楚国的战争中,蒙武先配合青年将军李信攻楚,秦王政二十三年,出任老将王翦的副将,随王翦击杀楚军大将项燕,平定楚国,继续南下,略定百越,战功赫赫。

蒙恬与蒙毅兄弟,是蒙武的儿子。蒙恬弟兄,如同当时欲走仕宦道路的官宦子弟一恬也是罪有应当,西起临洮东至辽东,筑城万余里,其间岂无切断地脉,断绝生命之根的事情?或许,这就是我蒙恬的罪过。”于是吞毒药自杀。

秦是重功劳阀阅的国家,将帅计功升迁,官吏积劳累进,法治之下,吏治赏罚分明,井然有序。始皇帝统一天下以来,从未诛杀功臣,也不无端株连大臣,吏治稳定,政权内部安稳。二世杀蒙氏,开无过诛杀大臣的先例,在咸阳朝廷的大臣百官中,不安的情绪开始滋生。

九 残杀骨肉

诛杀蒙氏,动力在于李斯和赵高,他们内外同心协力,施压说服二世皇帝,铲除了自己的政敌。三驾马车的二世新政权,外有丞相李斯主持政务,安抚群臣,内有郎中令赵高警卫宫廷,控制内卫,二世皇帝居中垂拱,中外若一,事无表里,一时间也安定下来。待到始皇帝下葬完毕,宗庙祭祀大定,黔首安集,地方稳定以后,二世皇帝决定仿照始皇帝旧事故例,巡游天下。

二世元年春天,二世皇帝在以丞相李斯和郎中令赵高为核心的百官的陪同下,离开咸阳出关中东去,追寻始皇帝巡行刻石纪功的路线,由三川东海大道转而北上到碣石,之辽东,沿海返回,走并海道南下,经历泰山、之罘、琅岈、朐、渡过长江抵达会稽,走南阳武关道返回咸阳。

四月,二世皇帝回到咸阳。二世皇帝的这次巡游, 顺利无事,即位之际,各地或者有隐隐不稳的消息,赖皇帝出巡镇抚,海内威服。不过,事无外忧,必有内患。胡亥以幼子行阴谋杀长兄抢班即位,宗室大臣之间,颇有疑问,特别是十几位兄长的存在,潜藏着争位的隐患,始终如芒在背,使他不得安宁。胡亥深居宫中,与宗室大臣疏远,李斯年高在外,心事唯有赵高可以就近倾吐商谈。他将自己的不安心情说与赵高听,赵高说:“臣下早有同感,只是未敢先开口而已。现在陛下既然问到,请允许臣下一一道来。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们都心存疑问,诸公子尽是陛下的兄长,大臣们都是先帝的老臣,陛下即位,诸公子面从心诽,臣赵高居中任事,大臣们怏怏不服。臣赵高宦事主上,日夜战战栗栗,无时不唯恐腋下生变,如此情况下,陛下哪里能够有安宁可言?”二世问到:“怎么办才好呢?”赵高回答说:“首先请陛下剪除先帝旧臣而提拔新人,使贫穷者富裕,让卑贱者高贵,如此一来,亲近臣下莫不是受陛下恩德之人,蓄谋旧奸无不被堵塞清洗。骨肉之间,逼近为敌,愿陛下疏远宗室,根绝觊觎帝位者。举废用人如此之下,陛下再严法重刑,有罪者株连宗族,急迫兴狱事日日无所止息,使人人苦劳于忧死自救,无暇滋生为乱之谋。”赵高不愧为权力斗争的高手,他的建议,一是越级提拔新人,制造感恩的新贵取代居功的老臣,即所谓后来者居上的人事方针;二是无情地制造反罪狱事,使人人自危,上上下下苦陷于表忠自救的恐惧中自顾不暇,由此铲除滋生谋乱的暇隙,即所谓连续不断地发动政治迫害运动。二世连连称是,于是委任赵高策划实行。

于是赵高网罗罪名,将秦公子十二人戮死于咸阳,公主十人砣死于杜县,财产一律没收,亲近多所株连。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软禁于宫内,最终被定以“不臣”之罪判处死刑。所谓“不臣”,就是失臣下之礼义,引申就是对主上的不敬,再引申就是不服从图谋反了。公子将闾最是谨慎重礼的人,他实在是冤屈不服,对传达判决的使者申辨道:“朝廷的礼节,我从来不敢不宾从,国定的序位,我从来不敢不遵守,接受上命而有应对回答,我也从来不曾有过失辞欠礼,何以叫作不臣?只求明了自己的罪名而死。”专制独裁政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人之下,所有的人没有生存的制度性保障,至于罪名的罗织,从腹谤心诽到莫须有,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已。可怜将闾兄弟三人呼天不应,含冤引剑自杀。

在杀戮的恐惧之中,公子高曾经打算逃亡,又担心株连家族,走投无路之下,他上书二世请求殉死从葬始皇帝,二世准其奏,赐钱十万筑墓陪葬于始皇帝陵。史书记载公子高上二世皇帝书说:“先帝无恙的时候,臣下入内则被赐与饮食,出外则使乘坐车马,御府的衣物,中厩的宝马,臣下都有受领。先帝仙逝,臣下应当从死而未能速行,身为人子乃是不孝,身为人臣乃是不忠。不孝不忠,无以立名于世,臣下请求从死,愿意陪葬在俪山脚下。切切恳求,愿主上恩幸,哀怜准许。”皇子王孙日暮途穷之哀鸣,至今读史尚回荡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