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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司马迁班固生态观试比较

2013-01-15

例如,对于司马迁《史记》记录秦悼武王三年“渭水赤三日”一事,《汉书·五行志中之下》写道:

史记曰,秦武王三年渭水赤者三日,昭王三十四年渭水又赤三日。刘向以为近火沴水也。秦连相坐之法,弃灰于道者黥,罔密而刑虐,加以武伐横出,残贼邻国,至于变乱五行,气色谬乱。天戒若曰,勿为刻急,将致败亡。秦遂不改,至始皇灭六国,二世而亡。昔三代居三河,河洛出图书,秦居渭阳,而渭水数赤,瑞异应德之效也。京房《易传》曰:“君湎于酒,淫于色,贤人潜,国家危,厥异流水赤也。”

所谓“昭王三十四年渭水又赤三日”事,未见于《史记》,却是值得我们注意的。至于“渭水赤”的情状及原因,我们目前还不能明了。[14]《汉书·五行志中之下》中另一则有关记录,是:

史记秦二世元年,天无云而雷。

此事也未见于《史记》。

《史记》有八“书”,《汉书》有十“志”。班固《汉书》的“志”,是司马迁《史记》之后的新创史书文体。其中有六篇“志”受到《史记》“书”的影响。而《刑法志》、《五行志》、《地理志》、《艺文志》,则皆为班固新创。[15]《汉书》的“志”,公认内容“博赡”[16]、“该富”[17],有学者评论说,“超过了《史记》八书,可谓后来者居上。”[18]以往以为其“芜累”的指责[19],或许是将优异看作缺失了。

至于汉初史事记述的比较,“《汉》纪比《史》纪增补了一些史实,是应该肯定的。”如“《汉》纪比《史》纪增写了一系列诏、令,有的很值得注意”,又如《汉书》所立《惠帝纪》,其中有的史家所谓“记惠帝七年间四十三条大小不等的杂碎之事”,就包括“自然现象与灾异”等。[20]

有学者评论马班优劣,说到《史记》和《汉书》叙事的特点:“马疏班密,向有定论,然亦论其行文耳,其叙事处互有疏密。”[21]就灾异史的记录比较《史》《汉》,确实可以说是“互有疏密”。而以为《史》《汉》“虽互有修短,递闻得失,而大抵同风,可为连类”的意见[22],从记录灾异史的角度说,也可以看作中肯的评价。

关于灾异的理解:马班生态观异同之三

司马迁对于历史遗存中的灾异现象,是取审慎的态度的。

《史记·天官书》说:西周晚期以来,星气阴阳之说盛行,“所见天变,皆国殊窟穴,家占物怪,以合时应,其文图籍禨祥不法。是以孔子论六经,纪异而说不书。至天道命,不传。”[23]《太史公自序》又写道:“星气之书,多杂禨祥,不经;推其文,考其应,不殊。”《儒林列传》中记录了董仲舒的学生吕步舒斥董著《灾异之记》“下愚”,致使董仲舒大受惊吓,“不敢复言灾异”的故事[24],也表明了这种态度。有的学者说,董仲舒的灾异学说恰与最高权力者汉武帝的政治需要相合,“为什么《史记》不录《天人三策》,除取裁侧重点与他书(如《汉书》)不同方面的原因外,司马迁对于这种政治思想上的彼此结合,采取轻蔑的态度也是不可忽视的。”[25]这样的分析是有一定道理的。然而,另一方面,我们又不能绝对地断定司马迁完全排斥灾异之说。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封禅书》之言祥瑞灾异之说,令人确信司马迁是相信天人对应关系的。”[26]

《汉书·五行志》中有比较集中的灾异记录。我们看到,班固对于灾异的分析,与司马迁自然主义的理解不同,大多带有明显的神秘主义的色彩。[27]

如《汉书·五行志中之下》:

史记秦二世元年,天无云而雷。刘向以为雷当托于云,犹君托于臣,阴阳之合也。二世不恤天下,万民有怨畔之心。是岁陈胜起,天下畔,赵高作乱,秦遂以亡。一曰,易震为雷,为貌不恭也。

史记秦始皇八年,河鱼大上。刘向以为近鱼孽也。是岁,始皇弟长安君将兵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迁其民于临洮。明年有嫪毐之诛。鱼阴类,民之象,逆流而上者,民将不从君令为逆行也。其在天文,鱼星中河而处,车骑满野。至于二世,暴虐愈甚,终用急亡。京房《易传》曰:“众逆同志,厥妖河鱼逆流上。”

……

史记曰,秦武王三年渭水赤者三日,昭王三十四年渭水又赤三日。刘向以为近火沴水也。秦连相坐之法,弃灰于道者黥,罔密而刑虐,加以武伐横出,残贼邻国,至于变乱五行,气色谬乱。天戒若曰,勿为刻急,将致败亡。秦遂不改,至始皇灭六国,二世而亡。昔三代居三河,河洛出图书,秦居渭阳,而渭水数赤,瑞异应德之效也。京房《易传》曰:“君湎于酒,淫于色,贤人潜,国家危,厥异流水赤也。”

天象被看作对人事的警告。《汉书·叙传下》说:“《河图》命庖,《洛书》赐禹,八卦成列,九畴逌叙。世代寔宝,光演文武,《春秋》之占,咎征是举。告往知来,王事之表。述《五行志》第七。”可知班固著作《五行志》的宗旨,是服务于“王事”,作为“告往知来”的历史鉴诫。如刘知几所说,“斯志之作也,本欲明吉凶,释休咎,惩恶劝善,以诫将来”,于是有“穿凿成文,强生异义”,“徒有解释,无足观采”之处。[28]其论说,有的学者认为,是运用“阴阳五行说”“将自然灾异、儒家经传、社会政治搅拌在一起,予以唯心主义的解释”。于是断言:“《五行志》是班固唯心史观的大暴露。”[29]

如果人们注意到汉代文化的时代风格,或许会同意这种批判的严厉性应予减缓。应当看到,这种现象是有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的。具体的说,是西汉中期以来天人感应学说的盛起和两汉之际谶纬思潮的泛滥,在影响社会文化总体的同时,也消弱了史学的科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