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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理学的形成与发展

2013-01-14

与此同时,我们还应注意到程颐在谈到《西铭》的价值时所提出的另一种见解,即《西铭》中所强调的所谓 " 理一分殊 " 。 " 理一分殊 " 是宋明理学的一个重要概念,它最初也见于此。其意义是认为宇宙间只有一个最高的 " 理 " ,而万物各自的理只是最高的理的具体体现。后来朱熹借用佛教 " 月印万川 " 说来解释,强调 " 本只是一个太极,而万物各有秉受,又自各全县一太极尔。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则随处可见,不可谓月已分也。 " 这样,朱熹便将个别与一般绝对对立起来,并以此论证中国传统社会 " 尊卑贵贱 " 等级社会的合理性。

《正蒙》一书是张载的另一部重要著作。在这部书中,张载利用《周易》、《诗经》、《论语》、《孟子》的思想资料,着重发挥儒学天道学说,以期建立以气为一元本体的宇宙论。张载认为,宇宙间一切现象都是由于气的变化。这种气就是太虚。从自己方面看,其中间有活动性,称为太和;从本性看,其德为虚明之气。气凝聚的时候,便成物;气分散的时候,便是虚空。其聚其散,都是太虚所变化的客形,而本体就是太虚。万物千变万化,仍复归于本体的人虚。这样一来,张载就在理论上真正解决了前儒曾经提出而并未解决的宇宙本体问题。据此,张载进一步推论为人要 " 穷理尽性 " ,要通过不断地反省自己,以改变气质之性,以发现自己的本然之性,以使性与天道合一,以达到内外一致的诚的境界。也就是说,人有各种脾气,有才与不才,这是气质之性;养真气,令其返本而不偏;去情欲,以天之德性为其之德性,此即 " 尽性 " 。

张载所提出的 " 穷理尽性 " ,以及对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区别,都是对儒家思想的重大贡献,都是前人所末道。它不仅有效地化解了先前儒者在人性论上的各种矛盾和冲突,而且具有相当重要的实践意义。从这个理论出发,张载进一步提出 " 德性之知 " 与 " 见闻之知 " 的区别,强调人们的认识仅仅满足于靠感官经验得来的 " 见闻之知 " 是远远不够的;要想达到 " 诚 " 的境界与 " 圣 " 的境界,就必须凭借另一种知识,即德性之知。所谓德性之知,就是不依赖于见闻的天赋的道德观念, " 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 " ,而是主观生的, " 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惜其心 "," 大真心,则能体天下之物 " ,只要通过内心修养便可认识一切事物。显然,张载的这些思想已使儒学超越传统的经学而向心性、义理、道德修养等领域深入,从而使儒学呈现出一副全新的面貌。从这个意义上说,张载是宋明理学的重要奠基者之一。

由于张载的特殊地位,其学说在当时和后世的影响都很大,在当时张载不仅与王安石、司马光等学界名流有着广泛的接触与来往,培养了一大批有名的弟子,形成了关中学派,而且由于他与程是亲戚关系,相互之间的来往比较多,二程对张载也比较尊重,从张载那里吸收了许多东西,如理一分殊、天地之气与气质之气等理论。这些理论经过二程及朱熹等人的扩充与发展,成为理学思想体系中的一些最重要、最基本的概念。

在宋明理学奠基者的名列中,除了周敦颐、张载之外,应该提到的还有邵雍。邵雍的思想贡献主要在于宇宙本原及其演化规律的探讨上。其《皇极经世》一书据 " 物理之学 " 敷衍铺陈,创造成 " 洞彻蕴奥,汪洋浩博 " 的象数学,尤其是他以元、会、运、世之数推演天地运化终始、治乱兴衰时节等,都对后世儒学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在这部书中,他以《周易》的六十四卦进行推演,以期证明天地万物产生之前就已存在一种先验的图式。这一推论过程相当复杂,但其结论只是说:一是宇宙万物只是由一个总的本体即 " 太极 " 演化而来。这一点与周敦颐的思想极其相似,同样对宋明理学的正式形成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后经朱熹等人的扩充与发挥,遂成为理学的一个重要概念。二是强调太极在主万物时遵循 "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 的加一倍法进行演化的。三是指出太极为心。以小为太极,则宇宙万物生于心;宇宙的法则就是我心的法则。这样心物不分无二,天地之道便备于人。

显然,邵雍以太极作为万物的本原,以小物不分无二作为基本的规律,这就必然涉及人的认识从何而来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邵雍的明确答复是人的认识并不在于如何把握客观外界,而是如何认识自心。邵雍认为,知识只能是心本身所固有的,致知之途只有返求于心,不可外求于物。为此,邵雍提出 " 以物观物 " 的认识论,以为宇宙间的万事万物在本质上与人体的构造并无太大差别,天有四时,地有四方,人则有四肢,故而最终天地与人合一。由此看来,邵雍的以物观物并不是指理性对于外部事物的分析综合与抽象,而是指主体运用一定的精神境界去观照事物、看待事物。这样一来,邵雍便和张载一样,将儒学原来的经学传统转换为心性之学,从而为理学的最终形成奠定了基础,理所当然地成为理学的奠基人之一。

经过周敦颐、张载、邵雍等人的共同努力,宋明理学的思想体系便大体形成。而理学作为一种典型的形态正式形成,还要归功于 " 洛学 " 的兴起。洛学是宋明理学中的重要学派,由程颢、程颐兄弟二人所开辟。前面说过,二程与张载有着亲戚关系,他们曾经在一定程度上接受张载的思想影响,但从根本上说,二程的思想具有相当的独创性,不仅别具一格,而且自成体系,特别是他们进一步摆脱了道教的影响而回归到儒学正宗,因而其思想便理所当然地成为理学的正统与典型形态。

当然,二程的思想并非绝对一致,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二人之间的分歧也并不算小。先看程颖,程颢为程颐的胞兄,人称明道先生。其学据《宋史》本传说,是以述仁为主,力主 " 仁者浑然与物同体 " ,明于庶物,察于人伦;尽性至命,本于孝悌,穷神知化,通于礼乐,是儒学道统的真正传人。乃弟程颐评价道: " 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先生生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兴起斯文为己任。 " 至于程颐,于书无所不读,以《中庸》、《论语》、《孟子》、《大学》为基本途径,而达于 " 六经 " 。其为人不苟言笑,一副圣人派头。

性格及行为方式的差异对于二程来说尚是次要问题,从学术史的观点来观察,他们之间的理论区别可能更有意义。虽然他们二人都是理学的创建者;但是他们对于 " 理 " 的理解却是同中有异。

程颢认为,理是自然而然的自然趋势, " 理者,天也 "," 言天之自然者,谓之天道 " ;对于 " 道 " 与 " 器 " ,则认为 " 器亦道,道亦器 " ,将道视为无始无终的万物主宰。强调 " 天人本无二 " ,人心与万物不可分,人心本无内外,天地万物皆与我浑然一体。只要 " 诚敬存之 " ,使心寂然无事, " 郭然大公 " ,内外两忘,便可以达到 " 仁 " 的境界。因此他强调 " 只心便是天,尽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 " ,以为天理内在于心中,穷理尽性, " 当处便识取,更不可外求 "," 先圣后圣,若合符节,非传圣人之道,传圣人之心也;非传圣人之心也,传己之心也。己之心,无异圣人之心,广阔无根,万善皆备,欲传圣人之道,扩充此心焉耳。 " 显然,按照程颢的理解,理心一体,万物皆在我心中,因此人们不须去认识客观世界,而只需认识自心即可。这不仅上承周敦颐等人的思想,而且直接开启了此后的陆王心学。

而程颐则不然。程颐认为,所谓 " 理 " ,重在指客观事物之所以然,如火之所以热,水之所以寒,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显,都是因为天下之物皆可以理照。一物须有一理,但一物之理即是万物之理,而万物之理就是一个天理。显然,这种主张虽说与程颢的主张并不根本冲突,但差别却是极其明显的。在气与道的关系问题上,程颐以为离开了阴阳便无道,所以阴阳是道。阴阳者,气也。气是形而下者,道是形而上者。为此,程颐特别强调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区别,以为一阴一阳之谓道。道非阴阳也,所以,阴阳者道也。这就在某种程度上肯定了外部世界的客观性,此点显然与程颢的见解有所不同。

二程之间的不同是一种本然事实,但是这种不同并不影响他们在创建理学的过程中的相同点,而且在相当程度上可以说,他们的不同只是细节,同才是根本。即以 " 天理 " 而论,尽管程颢说过“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的 " ,然而从实际情况看,他们二人在天理问题上基本一致,都是将天理作为宇宙本体,并把全部学说建立在天理的基础上,从而开创了宋明理学的新体系。

理作为中国哲学的一个基本范畴,早在先秦时期业已出现,《易·系辞上》有 " 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 " ,这儿的理便明显具有事物的规律的含义。再如《孟子》所说 " 心之所以同然者何也 ? 谓理也,义也。 " 这里的理便具有准则的含义。而且,在中国古代哲学史上理作为哲学概念基本上是与气的含义相一致,即中国古代哲人一般也是将气视为世界的本原。这样一来,理、气三字便不是相对待而存在,而是有点理气不分。二程的贡献是将理气的性质与功能作了明确区分,并将二者视为一组相对立的基本概念。当然,这一点在程颢的思想体系中表现得尚不明显,但在程颐的思想体系中则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程颐认为,理是精神的实体,是宇宙万物产生的根源, " 理无形也,故因象以明理。理既见乎辞矣,则可由辞以观象。故曰:得其义,则象数在其中矣,也就是说,理是无形的,天地万物是理派生的,是理的体现,受理的支配,理比万物更实在,更根本,更具有本体的意义。举天地之间万物万事只是一个理,这个理既是客观事物存在的根本准则,也是超越于客观事物之上的最高存在的实体。

至于气,二程认为,气只能是理的派生物,而不是世界的本原。但是,作为有形的物质实体,气来自理,有此理,才有此气;有此气才有此形。因而理气二者虽不可分,但二者实有形而上与形而下之别。

如果二程仅仅将理气作如此的区分,问题或许并没有多么复杂。然而由于他们将本体论的问题引进人性论和修养论,遂使问题变得并不那么简单。其中最著名的命题便是天理与人欲的绝对对立。在二程看来,天理是道德本体,伦理道德是天理的具体体现和主要内容,因而要求 " 视听言动,非理不为 " ; " 礼者,理也,文也。 " 换言之,这种理就是中国传统社会等级秩序所要求的人伦规范, " 父子君臣,天下诸定理,无所逃乎天地之间 " ; " 为君尽君道,为臣尽臣道,过此则无理。 " 所以,在二程的心目中, " 理只是大理,甚分明。 "

至此,一个以仁为核心,由大及天的理学伦理精神体系便基本形成。

本来,强调天理的人伦性质应该说具有人本主义的意义,因为它肯定人的欲望的合理性与合法性,然而由于二程将天理与人欲绝对对立,并以天理遏制人欲,遂使其天理说具有明显的非理性色彩。在这一点上,二程实际上是接着孟子以及张载的意见往下说,其理论的致误之由也主要源于此。那就是将人性一分为二,即所谓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在他们看来,天地之性是性之本,是天理在人身上的体现,因此,可以说性即理;而气质之性是人爱生之后形成的,因而气质之性有善有恶,是气在生成过程中与生俱来的,故而又称性即气。为此他们将天理绝对化,将物欲非道德化,并使二者绝对对立,强调个体道德对社会伦理的绝对认同,从而提出 " 存天理、灭人欲 " 的口号,以此化解个体与社会、个体欲望与社会秩序之间的矛盾。

" 存天理,灭人欲 " 是二程理学的最高境界,也是其伦理修养的最高要求。那么怎样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和要求呢 ? 这便是二程提出的 " 居敬集义 " 与 " 克己改过 " 的主张。在他们看来,道教的绝圣弃智与佛教的生禅入定只能达到寂灭浪静的初级目的,只能使人身如枯木,心如死灰之目的,而无法达到存理灭欲的境界。反之,如果用主敬的方法代替佛道主静的方法,便很容易达到对伦理纲常的敬畏心,从而培养高尚的道德情感,并能真心实意地去履行社会公认的道德规范,达到 " 慎独 " 的精神境界,以虔诚的心理专一于天理。这样,天理才能存在,人欲才能有效的遏制,儒家的伦理规范才能变为现实。至此二程完成理学思想体系的基本建构,从而成为理学发展史上的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