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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环境史和环境史研究的生态学意识

2013-01-10

尽管如此,我们仍不得不承认,当前的生态学家们确实已不再坚持自然界是一个稳定的实体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一样。总是处在不断的动荡之中。生态学研究中的这种动向必然也会在环境史学者中掀起波澜,并产生许多困惑,尤其是在他们正为自己的学科寻求定位的时候。他们不禁要问:既然生态学家们已经放弃了那种生态平衡的自然观,我们环境史学者是否也需要重新思考我们的研究立场和研究对象呢?换言之,一个充斥着骚乱和不安的自然是否还值得我们去尊重?我们研究的着重点应该在哪里?

1990年,唐纳德·沃斯特在《美国历史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地球的变迁》②,重申了自己在1988年提出的“环境史是研究自然在人的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的观点;同时,又从自然本身、生产模式和价值观三个方面论述了环境史研究的重点和方法。这篇文章很快就在环境史学界引起了强烈反响,许多环境史学者都针对沃斯特的观点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其中,尤以威廉·克罗农最激烈。他直截了当地反对沃斯特的农业生态学的生产模式的分析理论,认为环境史的研究应当首先从“关系”人手。他明确提出,迄今环境史发展的最大弱点就是过分强调了人和自然的整体关系,从而忽略了人的群体之间的差别和矛盾。因此他谴责,在此之前的环境史研究过分注意了野生的事物和偏远的地区③。可以说,这是有关环境史定位的讨论的开端,而沃斯特和克罗农则代表着两种最重要的不同的观点。

什么是“环境”?按沃斯特的看法,环境包括两个部分,一是“在任何意义上说都不是我们所创造出来的那个非人类世界”,即自然环境;另一部分则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技术环境——所谓“第二自然”。但是,技术是在非人类世界为前提条件的文化的产物,因此,尽管人类在不断地给那些非人类的东西打上人类的印记,以致我们往往在实际上很难区分哪些是自然的,哪些是文化的,但是,我们仍应当保持这种区分,因为只有它才能提醒我们,“并非所有运行在这个世界上的力量都是出自人类的”④。但在克罗农看来,自然“完全是一个人类的建构”。在现今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自然,实际上,“自然”都是不自然的。因此,每个人都拥有自己心目中的自然。在某些美国人那里,理想的自然就是原始的荒野,而在另一些人那里,理想的自然是牧歌似的乡村或小镇,同时还有一些人认为,郊区,甚至城市,也可被当作是自然的家园。正因为这样,他呼吁:“我们需要发现一个共同的中间立场,从这个立场出发,所有那些东西——从城市到荒野,都能包容在一个词——‘家园’之中。”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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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迈克尔.巴伯:《20世纪50年代生态学的破裂》(Michael G.Barbour,“Ecological Fragnmntafion in the Fifties.),威廉姆·克罗农:《不同的立场:再思人在自然中的地位》(wzmam Cronon,Cd.,Uncommon Ground:Rethinking the Human Place in Nature),纽约诺顿公司1996年版,第255页。

② 唐纳德·沃斯特:《地球的变迁:论历史学的农业生态学视角》(Donald Worster,"Transformation of the Earth:Toword an Agroecological Perspectivc in History"),《美国历史杂志》(The Journal of American Histoey)第76卷,第4期(1990年3月),第1087—1106页。

③ 威廉·克罗农:《预言和生产的模式:置自然于历史》(william Cronon,"Modes of Prophecy and Production:Placing Nature in History"),《美国历史杂志》第76卷,第4期(1990年3月),第1122—1131页。

④ 唐纳德·沃斯特:《地球的变迁:论历史学的农业生态学视角》,《美国历史杂志》第76卷.第4期(1990年3月),第1089页。

⑤ 威廉·克罗农:《前言:寻找自然》(Willam Cronon,"Introduction:In Search of Nature");威廉·克罗农:《关于荒野的困惑:要不,是回到了一个错误的自然》(William Cronon,“The Troublc with Wilderness;or,Getting back to thc Wrong Nature”),威廉·克罗农:《不同的立场:再思人在自然中的地位》,第25、36、89页。

根据对环境的看法,沃斯特认为,不论科学在每个不同的历史时期给予自然以怎样不同的说明,我们还是有充足的理由说,有机的大自然尽管各自进行个别的努力,但都得按相互依赖原则来运转。我们必须依靠其他生命形式而生存。因此,“自然应当在我们的社会中被予以更高的评价,应该在我们文明的成就表中得到更高的荣誉,应当被当作一个成套的自我管理的模式和过程来尊重”①。出于这样一个角度,他认为,环境史的研究应着重于三个层面上,即自然本身,人类运用的影响自然的生产模式,以及支配人们使用生产方式的文化价值观念。克罗农则认为,把一个地方称作“家园”,就意味着“我们要利用在这个地方所发现的自然”。我们一定要抛弃那种双重标准——把花园里的树看作是人工的和不自然的,而荒野里的树就是自然的。因为两者都要靠我们的管理和照看,否则,花园里的树也会变成野的。为了管理和照看好这个现在的和未来的家园,我们必须特别关注生活在那里的人的特点——不同的族群,不同的阶级,不同的性别,以及他们不同的要求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