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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汗王朝的建立者及其建立时间之探析

2013-01-10

据《史集》记载,乌古斯部族的Kyn、Aj、Julduz、Køk、Taʁ、Tæŋiz等六大支系均有各自的“汪浑”动物。其中出自Tæŋiz支系的Bïgdïr(应作Igdir)、Būkdūz(=Bygdyz)、Yïweh(=(J)ïva)、Qïnïq等四个部落的“汪浑”动物为čāqïr[45]。čāqïr一词,余大钧、周建奇汉译为“青鹰”,注称:“贝书作čāqïr。据布达戈夫,为‘捕鸽之鹰、小鹰’(《突厥-鞑靼方言比较辞典》第1卷第460页);据拉德洛夫,为čāqïr dogān,即‘浅灰色青鹰’(《突厥方言词汇试编》第3卷第1834页)。”按,čāqïr也便是ʧaʁrï,本义为“兔鹰”。《词典》称:“ʧaʁrï——兔鹰。ʧaʁrï Bæg(兔鹰伯克)。男子之名。”(MⅠ.549)该词常用作男子名号,同书便列举有ʧaʁrï Tɛgin(兔鹰特勤)的名号(MⅠ.540)。《词典》的记述正与其他史籍的记载相合。喀喇汗王朝王室成员的习用称号表明,该王朝的统治者应出自上述乌古斯部族Tæŋiz支系的某一部落。

那么,喀喇汗王朝究竟是这四个部落中的哪一个部落建立的呢?《词典》中有一条重要记载,长期以来都未曾引起学者们注意。其文称:

乌古斯,突厥诸部族中之一部。乌古斯也即是突厥蛮(Tyrkmæn)。他们有22个部落(引者按:同书MⅢ.564~568,“Tyrkmæn”词条中称其原有24个部落。因其中的两个被称作哈拉奇——χalaʧ 的部落,在某些方面与其他22个部落有别,故而通常未将其归入乌古斯部族之中),每个部落均有其特有的标志和印在牲畜上的印记。他们相互间便是凭借这些印记来辨识牲畜的。位列第一且作为领导者的是克尼柯(Qïnïq),当代的诸位苏丹(Sultan)均出自该部。(MⅠ.77)

以上记载明白无误地指出:喀喇汗王朝的诸位苏丹均出自乌古斯部族之克尼柯部落。如果说,这一材料尚是孤证,仅凭此还难以令人确信的话,那么,《史集》中的以下记载则正好可与之相互印证:

在乌古思(引者按:即Oʁuz——乌古斯,只不过在该书中被用作人名)及其诸子以后的漫长时间和许多岁月中,从这些部落中出过许多君主。每个时代,都从这上述二十四支中出过威武幸运的君主。帝位长期保留于乌古思家族;君主的尊号如此长久地保留于撒罗儿(引者按:即Salʁur,该部当为前突厥汗国的领导部落)的嫡支,以后又保留于[脱漏一词]一支,另几支[中也]出过受尊敬的帝王;他们每一个的传记,都将逐一载入本书补编《乌古斯史》(引者按:汉译本中缺“补编”部分)中。他们的政权和统治达到了我伊朗国,在[伊朗]各地都有许多出身于乌古思氏族(引者按:当以“部族”译之为妥)的、伟大的、很著名的、受到颂扬和尊敬的君主和异密;但并非[其中]每人都知道自己[属于]乌古思的后裔。

突厥蛮人明确地知道,每个君主和异密[出自]这些部落的哪一支。塞尔柱王朝诸算端及其祖先,这些伟大和受尊敬的君主,在土兰和伊朗地区统治了将近四百年,从遥远的埃及各地区直到中国边境,[各民族]都曾受其统治,他们[都出自]乞尼黑(引者按:即Qïnïq——克尼柯)。[46]

抛开翻译问题不论,上文亦明确称喀喇汗王朝及塞尔柱王朝均为乌古斯部族之克尼柯部落所建。另据曾经经过乌古斯人地区的伊本·法德兰称,塞尔柱王朝系由喀喇汗王朝中分裂出去的一支克尼柯部落的人所建立的,塞尔柱王朝的建立者——塞尔柱克(Sælʧyk)本人,早先便是乌古斯部族克尼柯部落的一位首领,与以上两书记载正相一致。又,上引《史集》文称,“塞尔柱王朝诸算端及其祖先”统治土兰(Turan,指游牧区)和伊朗(Iran,指农耕区)“将近四百年”。从昭礼可汗即位的825年开始,至成吉思汗征服中亚后于1224年班师东归时止,为399年,时间亦恰好相合。

四、结 语

根据诸语种史料的记述,并结合前文对8世纪中叶至9世纪前期葱岭东西地区形势的分析可断定:克尼柯部落自6世纪中叶便已入驻该地;该部是乌古斯部族中最早信仰佛教的部落之一;喀喇汗王朝便是该部于9世纪20年代所建。也即是说,克尼柯部落为喀喇汗王朝的核心部落,毗伽·阙·喀迪尔汗为其第一任可汗,其后的诸位可汗均出自该部落。

[1]详见魏良弢:《喀喇汗王朝史稿》,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7~29页,第32页,第73页。另请参看安部健夫著:《西ウィグル國史の研究》第六章第二节,京都:中村印刷株式会社出版部昭和三十年(1955年)版。

[2]王治来:《中亚史纲》,湖南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第350页。

[3]魏良弢:《喀喇汗王朝史稿》,第72~73页。

[4]林幹、高自厚:《回纥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16页。

[5]刘志霄:《维吾尔族历史》上编,民族出版社1985年版,第144页。

[6]王治来:《〈世界境域志〉及其所记载的中亚史地》,中亚文化研究协会第一届学术讨论会论文,1989年铅印本。

[7]《哈萨克族简史》,新疆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95页。

[8]冯家昇、程朔洛、穆广文编著:《维吾尔族史料简编》,民族出版社1981年版,第49页。

[9]《民族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年版,第1074页,“喀喇汗王朝”词条。

[10]耿世民:《维吾尔族古代文化和文献概论》,新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7页。

[11][法]James Hamilton著,耿昇、穆根来译:《五代回鹘史料》,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02页。

[12][喀喇汗王朝]Mɛhmut Qɛʃqɛri:《Tyrki tïllar dïwanï》卷二,新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618页。除特殊情况外,后文均简称为“MⅡ”。与此相同,同书卷一(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简称为“MⅠ”,同书卷三(新疆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简称为“MⅢ”,并与页码一同括注于正文后。

[13]MⅠ.40称:雅巴库人操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并精通突厥语。

[14]详见笔者为“西部大开发与维吾尔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2003年)提交的论文:《麻赫穆德·喀什噶尔的祖籍及所属部落》,《中国维吾尔历史文化研究论丛》(4)即刊。

[15]李树辉:《回鹘文〈弥勒会见记〉译写年代及相关史事探赜》,刊于《新疆文物》2005年第3期。

[16]O.Pritsak,Von den Karluk zu den Karachaniden.Zeitschrift der Deutschen Morgenlandischen Gesellschafe,Band 101(1951),pp.281.转引自华涛:《西域历史研究——八至十世纪》“附录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161页。

[17]Е.А.Давидович:О двух караханидских каганатах.转引自魏良弢著:《喀喇汗王朝史稿》,第31页。

[18]魏良弢著:《喀喇汗王朝史稿》,第50页,第73页。

[19]《旧唐书·李德裕传》,《资治通鉴》卷二四七。

[20]Mɛhmut Qɛʃqɛri.Ⅲ,第55页对Juʁruʃ的解释为:“Juʁruʃ——突厥人中由平民提升至大臣级别的人。波斯人及其他的人任凭有多大能耐,也不能获得这个职衔。他仅比可汗低一个品级。为了遮挡雨雪和太阳,他的头顶撑有黑色绸伞。”

[21]钱伯泉:《回鹘西迁与安西回鹘国》,文载《西域史论丛》(第三辑),新疆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22]《旧唐书》卷一二八,《段秀实传》;卷一九五,《回纥传》;卷一九八,《西戎·大食传》;卷一○四,《封常清传》。《资治通鉴》卷二一八;卷二一九。

[23]李树辉:《高昌回鹘王国史考辨——乌古斯和回鹘研究系列之九》,待刊。

[24]V·Minorsky,Tamin Ibn Bahr Journey to the Uighur,载Bulletin of the 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1948,Vol.Xll,Part.z,PP283-285。参引自钱伯泉:《回鹘西迁与安西回鹘国》(文载《西域史论丛》第一辑,新疆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25][古代阿拉伯]马苏第著,耿昇译:《黄金草原》,青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29页。

[26][唐]玄奘、辩机著,季羡林等校注:《大唐西域记校注》,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44页。

[27][唐]玄奘、辩机著,季羡林等校注:《大唐西域记校注》,第966~967页。同书卷十二“活国”条称:“活国,覩货逻国故地也,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无别君长,役属突厥。土地平坦,谷稼时播,草木荣茂,花菓具繁。气序和畅,风俗淳质,人性躁烈,衣服毡褐。多信三宝,少事诸神。伽蓝十余所,僧徒数百人,大小二乘兼功综习。其王突厥也,管铁门已南诸小国,迁徙鸟居,不常其邑。”(第963页)

[28][唐]道宣著,范祥雍点校:《释迦方誌》,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6页。

[29]杨建新主编:《古西行记选注》,宁夏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11~112页。

[30]于公元753~764年出使中亚的悟空亦记称:乾陀罗国“次有也里特勤寺,突厥王子置也。次有可敦寺,突厥皇后置也。此国伽蓝三百余所,灵塔瑞像其数颇多……入乾陀罗城……次有特勤洒寺,突厥王子造也。可敦寺,突厥皇后造也”。杨建新主编:《古西行记选注》,宁夏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22~124页。

[31][波斯]拉施特主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册,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138页。

[32]密诺尔斯基:《马卫集》,第29页。参见安部健夫著:《西ウィグル國史の研究》第六章第二节,“同上(六)——廣義のグズ”一段。

[33]巴尔托里德著:《中亚突厥史十二讲》。参引自耿世民译:《中亚简史》,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03页。

[34]密诺尔斯基:《塔明》,载《东方和非洲研究学院公报》,Ⅻ,第297页;马迦特:《Strefzüge》,第91页。转引自安部健夫著:《西ウィグル國史の研究》第六章第一节,“マルワジ—らの傳えるその關係”一段。

[35]《巴尔托里德文集》俄文版,第一卷,第269页。参引自王治来:《〈世界境域志〉及其所记载的中亚史地》。

[36][伊朗]志费尼著,何高济译,翁独健校订:《世界征服者史》上册,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417~418页。

[37]王治来、周锡娟译:《世界境域志》,新疆社会科学院中亚研究所1983年铅印本,第65页。

[38]参见[古代阿拉伯]马苏第著,耿昇译:《黄金草原》,第174页,第297页;MⅢ.215;[伊朗]志费尼著,何高济译,翁独健校订:《世界征服者史》上册,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62页;米尔咱·马黑麻·海答尔著,新疆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译,王治来校注:《中亚蒙兀儿史——拉失德史》第二编,新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93页。据前书记载,此人是波斯的征服者,是在阿塞拜疆的希兹和阿兰地区被杀的。

[39]该书维吾尔文译注称:“此城遗址至今仍被称作Mankɛnt>Mɛŋgɛn。该城附近的疏附县托库扎克集市内的街道亦被称作该名。”

[40]汉译文引自华涛:《西域历史研究——八至十世纪》“附录二”,第219页。

[41]扎马勒·哈儿昔:《苏拉赫词典补编》,汉译文请参阅华涛:《西域历史研究——八至十世纪》“附录二”。

[42]扎马勒·哈儿昔《苏拉赫词典补编》称:“344年(=955.4.27—956.4.14),征服者萨图克布格拉汗去世。他的葬地(al-Mashhad)在喀什噶尔一个叫阿图什的村落,今天有人在此居住,来此观瞻。”华涛汉译文。

[43]钱伯泉:《大石、黑衣大石、喀喇汗王朝考实》,刊于《民族研究》1995年第1期。

[44]牛汝极:《莎车出土的喀喇汗朝阿拉伯语法律文书与〈福乐智慧〉研究》,刊于《西域研究》1999年第3期。

[45][波斯]拉施特主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册,第142~145页。

[46][波斯]拉施特主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册,第1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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