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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两都赋》的创作背景、体制及影响

2013-01-09

傅毅善为诔、颂、诗、赋,以文才称,而班固在青年时曾作《幽通赋》,此后继父作史,以史才称。从明帝永平至章帝建初二十六年中,傅毅作《迪志诗》、《七激》、《北海王诔》,对策作颂,又作《明帝诔》、《显亲颂》。班固作《安侯戴侯颂》、《世祖本纪》、《列传》、《载纪》二十八篇,及《建武注纪》、《神雀颂》、《秦功论》、《典引》、《耿恭守疏勒城赋》、《答宾戏》、《白虎通》。傅毅显然只长于诗赋,而班固文史兼通,赋、颂并能,大约自视更高。所以,傅毅《洛都赋》出,班固并不称许,而有意要与之相较短长。傅毅为兰台令,与班固共同典校经书在建初二年(注:参陆侃如《中古文学系年》卷二。),当时班固已十四年没有升迁,自然牢骚满腹,羞与为伍。但无论怎样,总不至明白显露,有失士大夫的风度。次年,傅毅为马防司马,班固大约也不会为此而惹事。建初八年(83年)马防败,傅毅免官。则在此以后作《两都赋》,便没有什么妨碍。因此,从人事的方面说,班固之作《两都赋》也当在元和年中的二年至三年间。这对于了解班固的生平及把握《两都赋》的思想内涵,体会其中所包含作者的情感,都是有意义的。

三、由班、傅关系看傅毅《洛都赋》的作时

傅毅《洛都赋》已散佚,《艺文类聚》卷六一录有一大段,《初学记》卷二四和《康熙字典》“寮”字条各引数句,费振刚等先生编《全汉赋》皆录入,《北堂书钞》卷一三七有二句,文字与《艺文类聚》小异,《全汉赋》校记中亦提及。此赋作于何时,于史无考,陆侃如《中古文学系年》亦未系年。

《后汉书•傅毅传》云:

傅毅字武仲,扶风茂陵人也。少博学。永平中,于平陵习章句,因作《迪志诗》曰……。毅以显宗求贤不笃,士多隐处,故作《七激》以为讽。

建初中,肃宗博召文学之士,以毅为兰台令史,拜郎中,与班固贾逵共典校书。毅追美孝明皇帝功德最盛,乃依《清庙》,作《显宗颂》十篇奏之。由是文雅显于朝廷。

车骑将军马防,外戚尊重,请毅为军司马,待以师友之礼。及马氏败,免官归。

永元元年,车骑将军窦宪复请毅为主记室,崔驷为主簿。及宪迁大将军,复以毅为司马,班固为护军。宪府文章之盛,冠于当世。毅早卒。

据《后汉书•马廖传》和《马防传》,马防之败在建初八年,那么,傅毅之免官也应在建初八年。傅毅之撰《洛都赋》,当在建初八年免官以前。因为免官之后他只有小心谨慎地生活,岂敢多事,以引起朝野的注意。永元元年窦宪以之为记室,也只能于军中安心供职,不敢预于朝廷之事。

同时,《洛都赋》也不作于明帝之时,因为当时他以为明帝“求贤不笃”。《论衡》第二十卷《佚文》云:“永平中,神雀群集,孝明诏上爵颂。百官颂上,文皆比瓦石,惟班固、贾逵、傅毅、杨终、侯讽五颂金石,孝明览焉。”(注:傅毅此“神爵颂”即《神雀赋》。《隋书•经籍志四:“《神雀赋》一卷,后汉傅毅撰。”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卷四十疑此赋作于章帝元和中,《中古文学系年》系于明帝永平十七年。)但此后傅毅似乎并未升迁,因此才有《七激》之作(注:《中古文学系年》系《七激》于永平二年,似非。因其中说到“汉之盛世,存乎永平。”为永平之后的语气。)。所以我以为,傅毅之作《洛都赋》,当在建初二年任兰台令史之前:他正是因为献纳此赋得章帝称赏,而拜郎中、为兰台令史的。曹丕《典论•论文》中说班固与其弟班超书中讥嘲傅毅,事在何年,史书也无载,《中古文学系年》系于建初二年(77年),是也;但列于“傅毅为兰台令史,拜郎中,与班固共典校书,作《显宗颂》”一条之前,欠妥。因据信中所说,显然在傅毅任兰台令史之后。那么,《洛都赋》,作于傅毅任兰台令史之前,当在建初元年或二年之前半年。有可能在班固《耿恭守疏勒城赋》作成之后。据《后汉书,耿@(14)传》,耿恭于永平十八年三月引兵据车师,建初元年三月至玉门历艰难困苦死伤余十三人,鲍昱奏耿恭节过苏武,因而拜为骑都尉。《中古文学系年》系班固之作《耿恭守疏勒城赋》于建初元年,是也。估计当在建初元年之末。因耿恭之事传至朝廷,再议奏请等,亦需时日。

又《后汉书•杨终传》,杨终于建初元年上疏议改广陵、楚淮阳、济南之狱徙罪人于绝域事,章帝下其章,令大臣议之,司空第五伦亦同杨终之议。“太尉牟融、司徒鲍昱、校书郎班固等难伦,以施行既久,孝子无改父之道。先帝所建,不宜回异”。看起来,朝廷当时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也视维护先帝懿旨为一重要原则。这自然也是坚持都于洛阳问题上可以拿出来的一个理由,至少以此为理由主张都于洛阳不至获罪。故我以为,傅毅的《洛都赋》作于班固的《耿恭守疏勒城赋》之后,大体当在建元二年(77年)前后。班固因为自己有一代史才,又能为赋,而十多年未见升迁,傅毅作赋而被任为兰台令史、郎中,故讥其“下笔不能自休”。班固在七八年后作《两都赋》,表面上看来与傅毅无关,其实也是有些联系的。

同时,我们应看到,班固尽管对傅毅看不起,但毕竟一起共事,不至有失缙绅风度,在傅毅因写《洛都赋》而获升迁之后自己立即写一篇与之相较。但建初八年(83年)傅毅因马防事败而免官,趁着朝廷获嘉瑞、皇帝有意制礼之机,作《两都赋》以显露其作赋之才,则是完全可能的。

除《洛都赋》之外,傅毅又有《反都赋》,已佚,今只存《水经注•伊水注》所录两句。崔yīn@⑨也有同题之作,却存有序和开头一段。其《序》云:“汉历中绝,京师为墟,光武受命,始迁洛都。客有陈西土之富,云洛邑褊小。故略陈祸败之机,不在险也。”(注:据《艺文类聚》卷六一。)由此看来,其主旨还是赞成建都洛阳,并非主张迁都长安。其正文中说建武受命之后“观三代之余烈,察殷夏之遗风,背崤函之固,即周洛之中,兴四郊,建三雍,禅梁父,封岱宗”,也是说建都洛阳的雄略与大典。那么,傅毅的《反都赋》同《洛都赋》也应主旨相同,大概角度上是从返还长安并无益处的方面立说。同一事而颠来倒去写,这也就难怪班固要说他“下笔不能自休”了。

四、《两都赋》的创作心态与特色

无论怎样,傅毅之作是在题材上、构思上给班固的《两都赋》的创作以启发的。傅毅等的《反都赋》是针对主张返都长安的人而发,大约从“地利不如人和”的方面立论,今所存“因龙门以畅纪,开伊阙以达聪”,就是由地利而言人和,说建都洛阳的好处的。《洛都赋》则一开头即写建都洛阳,大汉复兴,再不复提西都之事。傅毅这样写,可能同杜笃的《论都赋》内容有关。《论都赋》全文大体分两部分:前一部分论西都之便利和前汉之功业,第二部分论东都之仁德,申未暇迁都长安之由。前一部分篇幅大,而后一部分篇幅小,结构不够匀称。傅毅的《反都赋》专门针对杜笃《论都赋》之前一部分,而《洛都赋》则专门发挥杜笃《论都赋》不作为重点的后一部分。但其《反都赋》因为要讲不能迁于西都而必建都洛阳之理由,也写到洛都,故同《洛都赋》在内容、题材上有重合的部分。

班固的《两都赋》则学习了《子虚》、《上林》的结构方式,合二为一,又相对独立成篇。上篇只写西都,下篇只写东都,内容划分清楚,结构较为合理。从主导思想上说,他不在规模和繁华的程度上贬西都而褒东都,而从礼法的角度,从制度上衡量此前赞美西都者所述西都的壮丽繁华实为奢淫过度,无益于天下。《西都赋》写长安都城的壮丽宏大,宫殿之奇伟华美,后宫之奢侈淫靡,也极尽铺排之能事,使作者着实表现出了写骋辞大赋的才能。但结果却不是写得越奢华便越体现着作者对它的赞扬,而是折之以法度,衡之以王制。《东都赋》写洛阳,虽也写宫室、田猎的内容,但比较概括,而从礼法制度出发,宣扬“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奢不可逾,俭不能侈”,“顺时节而sōu@①狩,简车徒以讲武,则必临之以王制,考之以风雅”。

杜笃的《论都赋》建议迁都长安,写得很策略;班固维护建都洛阳,在处理对前汉西都评价上,也极为谨慎小心。《西都赋》本为赞美、夸耀之词,不用说。《东都赋》开头云:

东都主人喟然而叹曰:“痛乎风俗之移人也。子实秦人,矜夸馆室,保界河山,信识昭襄而知始皇矣,乌睹大汉之云为乎?”

批评的矛头对准的是秦皇而非汉帝。下面接着一小段写“大汉之开元”,十分概括。因为后汉以承前汉之皇统自居,对前汉不能不加肯定;但从前、后汉的比较来说,当时统治者需要的是对后汉功业和东都洛阳的赞扬、歌颂,故对前汉的功业不能作太具体、详细的表述。下面说:“今将语子以建武之治,永平之事,监于太清,以变子之惑志”,开始对后汉王朝功业、礼制的铺叙。又说:“迁都改邑,有殷宗中兴之则焉;即土之中,有周成隆平之制焉。”又从历史方面来论证定都洛邑,前有先例,且居天下之中,得地利之便。由赋中内容的安排和措词的上下照应情况,可以看出当时最高统治者的心态和班固对此的把握。

《东都赋》以封建礼法为准则,赞扬了建武、永平的盛世,以“盛乎斯世”一语作为大段描述的结尾,对西都宾先予称赞,再予批评,行文摇曳多姿,善于达意。下面又将西都同东都的形势及风俗直接加以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