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皮初融，春光乍泻，清冽如大雪后的峰峦，都在掌心刻下纹路。

那纹路漫成无边云，眉笔细细勾勒出杨柳眉，素日慵懒的眸波倾斜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和煦，细密的感动悄然伸进每寸罗衣渗入每缕青丝。

画镜里倒映着窗棂上羞怯伸出的桃花，恰好凝在木雕上的女子的额头处，让我想起寿阳公主额间那朵娇艳奇幻的梅。

学校的树却是与之相反的情景。阵风吹过，不大的院子里铺上一层黄金毯，勾着心里某种情绪向下坠，不能也不敢用力提起来。我最喜欢踩着枯叶发出“簌簌”声，像到了另一个有着相同场景的平行世界，是脱离一成不变乏善可陈的生活的感觉。

从前总想阆中的树太过奇怪，冬天倒都好好的，似是无所畏惧的，为什么到了春天却急迫地掉叶子。直到某年春天偶遇了某人的葬礼，我又想到，要熬过漫长的冬，到万物生的春，不是一种遗憾，反倒像是，对于宿命的不屑和要在最美好的时光中死去的执着。

这么好的光华，良辰美景奈何天。

若是爷爷还在阆中，此刻应是心情大好，手里提着一杯茶，颇为受用地任我牵出散步。掌心间的温暖流转，把一切急迫都融为氤氲的安详。

便是下雨也无妨。随风潜入夜的，与其说是雨，不如说是浓厚温润的梦。我喜欢听雨棚上金属与液体相撞时那奇妙的共振，恰好这符了我心脏的节拍，可以更好入眠。或者坐在窗边发呆，偶尔伸手一接，手心里轻缓的冲击感，打散了气温升高的燥热。

有时我倒想，那雨，应是千百年来诗词锦书上集的泪吧。谁管那么多地理化学，这可是春啊。教春如好梦，花似故颜。

偏倒是抓不住的春。冰心如此爱春之人，却因久不逢春而伤怀。想要抓住春是梦魇，春花朽在拳心，春风拂过指尖，春雨蒸于掌心，像是所有的美都如玫瑰，握在手中，既误了韶华，又伤了自己。

就让春像一个翩翩绝世佳人，在手上自舞。

刘恩埶

在春天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