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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07
在画里,芭蕉与梅兰竹是不能一列的,倒是于瓜瓜果果的东西颇为投缘。当然,文人眼里的瓜瓜果果也不单是菜篮子里的瓜果,那是蕴含着出尘的意味的——越是家常的便越是要出尘,也就越具有了禅意。我们看齐白石的大白菜真是好,淡墨浓墨地一勾一染,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但简单里的逸气却又不是人人可为的了。其实,芭蕉较之大白菜,仙气本来更浓一些,这样反倒不适合齐白石的笔墨了。齐白石的笔墨有点像汪曾祺的文,都是很白菜味的东西,也是很士大夫气的讲究平和淡远的东西,像个遗老似的。丰子恺是泓一大师的弟子,自然也是慈悲为怀,儒雅温厚一类的人物。丰子恺倒是也真作了些很具佛性的诗文书画,但我真正喜欢着的,是他那幅“人散后,一弯淡月天如水”,觉得诗倒仿佛天生是为画而存在着的,是这样一种浑融里漫溢着的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为之,较之佛性,更是空灵。这真是好,但仿佛,这样的笔意,有点温润晶莹有余而率性狂放又不足,也是不适合芭蕉的。倒是书法史上有个“以蕉代书”的人物,酣畅淋漓的,正是蕉身上的那种气息。说的是那个“笔下唯看激电流,字成只畏龙蛇走”的疯和尚怀素,于寺庙旁植蕉百亩,每每大醉之时,便于蕉叶上翻墨倒海,此时,山风啸啸,蕉叶滔滔,那些游走的线条,如天地间游走的精灵一般,自由洒脱,狂放不羁,啸傲于尘世之上。
中国人的性情本多拘谨而内敛,能张扬的本就不多,张扬又能张扬出点味道的就更少。当然,魏晋人是颇为张扬的,但观之总让人觉得有做戏的成分,不够透彻。透彻的也不是全无,像刘伶,可惜越看就越让人觉得像无赖。率性的文人让人观之可喜,无赖文人只让人闻之可憎。倒是那个疯和尚怀素更本色一些,破衣袈裟,鞋儿破,帽儿破,芒鞋走天涯,像极了武侠里的异人,舞墨如泼,洋洋洒洒,又有着方外之人的狂傲,才正是芭蕉的那种韵味。
不过可惜的是,淋漓如芭蕉者,在画里,往往只有做陪衬的份儿,它们常常是要与樱桃,枇杷这些明艳的水果为伍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要的是红绿参差的清新可喜。若是枇杷,则一定要染出色来,芭蕉到底只是一片或浓或淡的背景。
有次读到一则小文,是讲董桥的,题目是“红了董桥,绿了芭蕉”,观之可喜,真是俏皮得玲珑可爱。董桥的文字,本就精灵古怪又通身灵慧,本是像极了樱桃。董桥身上的那种现代士大夫气,恐怕也只有用芭蕉托着,才算出味。
当然也有故作风雅的人物,用芭蕉来嬉戏,小情小调的,虽也绮丽,但到底脱不了小家子气。比如清代那个叫秋芙的,就曾在芭蕉上题了诗,与她的夫君玩笑。“是谁多事种芭蕉,朝也潇潇,晚也潇潇。是君心事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在芭蕉上题诗,历代都有,本也不是秋芙的原创,秋芙做了,只因为她是那种袅娜的人物,病恹恹地歪在床角,气若游丝的样子,所以就有些丽了,但更多的还是紫陌深处的那种沉沉的没落味道,过于唯美了,反而不若李清照的爱蕉那么真率天然一些。“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她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率性人物,只可惜命不好,后半生给弄得那么阴气沉沉的。她的爱蕉,倒还是早年的口味——一个人早年的癖性,即便让岁月的尘掩了再掩,也还是要不时地露出来的。那次去漱玉祠,看古幽的院内那样的几株芭蕉,在北地,竟也活出一派淋漓,觉得芭蕉到底是很大气的植物,也难怪易安要切切地喜欢着。
(《散文》2004年第6期)
4. 结合全文概括芭蕉的品性特点。
5. 文中所写的齐白石的画和丰子恺的诗画各有什么特点?这样写有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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