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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有关父亲五十
面朝黄土背朝天,父亲半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我觉得土地对于他来说赛过自己的儿女。母亲说,父亲对土地的珍惜是受爷爷的影响。农村土地包产到户后,爷爷家土地的地头总会比别家的长出一尺多来,并且无一杂草,爷爷就是但愿它能多长出几粒粮食来。这样居家过日子的好习惯父亲是“继续”下来了,然而到我三爸那里却是不留一点儿痕迹。早些年三爸还没有成婚,地里的活,家人就会帮忙做一些。记得一次种玉米,三爸执锄我扔种子,离地头还有一米长的地方他就转个身另起一行。我俩刚种了没几窝玉米,就闻声父亲雷鸣般的声音从天而降:“照你这样,用不了几年地里全长草了,你能收几个粮食?地头的草从来都不拾掇,也不怕人家笑话!咱大那时是把地往长的修,你行的很,草长地里也无论!这地就是你的命,没地你吃啥……”我那时还小,难得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他不仅遗传了爷爷的好习惯,连爷爷那雷一般的脾气也遗传了去。母亲在一旁挽劝父亲声音小点,都是大人了,乡里乡亲都在地里呢。这时,三爸就会很不情愿地折回去拾掇那些蔓延到地里的野草,我屁颠屁颠跟他过去继承补种玉米。对于三爸来说,土地就是负担,不种是没办法,总不能让地荒着。而对父亲来说,土地就犹如自己的孩子,甚至犹如自己的生命,爷爷曾经专心打造的一亩三分地如今到他和三爸手上,他怎么也不能容忍它被糟践。
现在想来,父亲对土地的负责,恰是源于对儿女的爱。作为农夫,供养孩子就得靠土地的收入来维持。我考上重点高中的那个暑假,家里的老母猪下了一窝猪仔。吃完早饭,父亲就用两个蛇皮袋子装了8只小猪仔到镇上去卖。没想到父亲刚到镇上,车子还没停好就有一位买主迎上前来,前前后后不到5分钟,成交。之后父亲就到中学门口的那家书店里给我买了一块腕表。我常常光顾小书店,老板天然也熟悉我,与父亲的搭话中,他知道我是父亲的女儿,书店老板对我父亲说他真是养了一个好闺女,父亲说这都是我母亲的功劳。这样的对话是老板告诉我的,从头至尾我只是微笑着,却能感慨感染到父亲心中的那份自豪与骄傲,虽说是“没有管过”,但他那冷不丁冒出的“你好好学,上到哪儿爸就供你到哪儿”的话,对于我来说,真是比什么都有气力。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乖很懂事。小时候我努力学习,让父母在村里人眼前有面子;母亲自体不好,我帮她料理家务也不成题目。可能是由于过分的自信让我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完美形象。就这样,一直到我上大一的那年冬天,借着二爷爷三周年的时间,父亲和小姑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睡梦中,我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只听到父亲对小姑说:“丹这娃,我发现她是在虎虎(我弟)前段时间动手术后才真正懂事了……”我假装翻身,把头埋在被子里,眼泪流了下来——原来我在父亲眼里一直都是不懂事的女儿。想着自己已经成人了,可还不能让他们省心,心生愧疚。
父亲今年刚满五十,我想送一份礼物给他。之前从没有写过关于父亲的任何文字,思来想去,就写了这篇文章,实在,我明白,送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真正成为他懂事的好女儿。